阅读文言文的几种思路分享

莉落

阅读文言文的几种思路分享

  阅读理解需要深入到文章的字里行间去获取意义,理解是对阅读的基本要求,理解能力在阅读的各项能力中居于核心的位置。最有效、最快捷的理解是借助于语感直觉地把握文意,但对于文言诗文来说,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言语习惯、词汇、语法、修辞等与现代语体文存有相当大的差异,仅凭语感往往难以准确地理解其中的意义,而且容易望文生义,产生误读,造成语感错失。当出现语感错失时,就要放弃直觉判断,转而对作品进行分析和思考。这种分析和思考一般从两个方面同时展开,一方面对作品进行语文知识分析思考,利用文言文的有关知识来帮助读者理解作品;另一方面对作品进行事理逻辑的分析,利用作品本身所包含的事理逻辑帮助读者实现对作品意义的理解。具体的分析思考可以沿着以下五种思路展开:

  一、以规律解文

  这里的规律既包括语音、词汇、语法等语言材料和规则,也包括言语运用的具体规律。文言诗文特殊的语法规范、修辞手法,遣词用语、炼句炼意方面的独特规律,都是我们理解文言作品的切实有效的工具,准确地认识和把握这些规律,从规律出发来解读作品,很多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比如辞赋一类的作品,上下句多采用相似的语言结构,处在相对应位置上的词语往往意思相同、相近、或相反。利用这一特点来推断词意,可以避免望文生义的错误。如范仲淹《岳阳楼记》中有一个对句:“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对“游泳”二字,教材没有注解,而译文多是“游来游去”“穿来穿去”之类。其实这是不确切的。上句“翔集”既为两个不同的动作,下句的“游泳”与之相对,也应是两个不同的动作。原来“游”和“泳”是有区别的,“泳”不是一般的游,而是指潜行水底。这样,上句译为“沙滩上的鸥鸟一会儿展翅飞翔,一会儿栖止聚集”;下句译为“五色的鱼儿一会儿浮上水面,一会儿潜入水底”,正好对应。这不仅涉及到一个词的理解,也涉及到是否真的领悟到作者所描绘的境界。

  文言文行文简洁,省略很多。从成分上说有省主语、省谓语、省定语、省宾语、省兼语、省介词等;从省略方式上说有承前省和蒙后省。阅读时要根据上下文弄清楚到底省略了什么。如1994年全国高考语文试题中有这样一题,“月俸得白米,辄货市粟麦”中的“货”“市”词意解释正确的一项是A、都是“卖出”B、都是“买入”C、卖出、买入D、买入、卖出。

  要答好此题,关键是弄清“辄货市粟麦”是一个省略句,应是“月俸得白米,辄货(之)市粟麦”,这样一来句子意思就清楚了,是卖出白米,买入粟麦,应选C。

  文言文中经常使用通假字,如果对这一特点有所认识并形成阅读意识,解读时就会时时提醒自己,少犯错误。如《汉书李广苏建传》中关于苏武的一节,其中有一句“单于招会武属,前以降及物故,凡随武还者九人。”教材把“前以”注解为“以前因为”,翻译过来就成了“以前因为投降(匈奴)以及死亡,跟随苏武回到汉朝的共九人”,这在文理上根本不通,如果通假的意识强一点,判断或查明“前”同“翦”,即“除去”的意思,那么译文就是“除去投降(匈奴)以及死亡的,跟随苏武回到汉朝的共九人”,如此便可文通字顺。

  二、以文解文

  以文解文,就是根据文章本身所提供的信息对词句作出分析判断。一个词,一个句子只有联系它所处的语境才能产生实际的意义,如果将它们从中孤立起来,就有可能不知所云或发生误解。因此,结合语境理解词句的意义就成了古诗文解读最基本、最常用的方法。

  白居易《琵琶行》中“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这里的“弟”和“阿姨”,指的是谁,他们与琵琶女是什么关系?对此教材并没有作出注解,我们可以根据这一句与上下文的连贯情况来推断其在文中的所指对象。琵琶女在自述身世遭遇时,只说了自己的籍贯和住处,没有涉及家世,所述内容全是教坊里的欢乐奢华和嫁作商人妇后的孤苦凄凉,看不出同家人有何来往。从“十三学得琵琶成,名数教坊第一部”一句可知,琵琶女自幼就来到教坊,早已失去了和家人的联系,可见“弟”和“阿姨”是她的亲属的可能性极小,因此也就不可能翻译成“弟弟”和“姨妈”。查唐代《教坊记》中的记载:“坊中诸女,以气类相似,约为香火兄弟。”由此可知“弟”应当是指琵琶女在教坊中气类相似的诸姐妹。从琵琶女自幼生活在教坊的事实可知,“阿姨”所指应当是教坊中歌伎娼女的养母(即鸨母)。据此,这两句诗的意思是“我的同教坊的姐妹们,前去从军服役(充当营妓),教坊的鸨母也离开了人世,随着岁月的流逝,自己的容貌也已衰老。”这等于教坊散伙,琵琶女无以为生了。迫于生计,不得不嫁给商人。这样的解释,与琵琶女年轻时欢乐奢华的生活叙述以及她嫁作商人妇后的孤苦凄凉的寂寞生活叙述恰好一脉相承。如果按照现代汉语的用于习惯不假思索将“弟”和“阿姨”解释为“弟弟”和“姨妈”,就会造成前后内容难以贯通。

  三、以事解文

  以事解文就是根据相关的种种事实去解析文意,其中包括与诗文有关的事实、作者的经历、创作的动机和目的、社会时代背景和文化、风俗、习惯等,也包括可以作为参照的相关文章。作者写诗著文,并不需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相关的事都说得明明白白,有很多意思是蕴含在相关的事实之中的。读者从作品中能解读出多少信息,在多大程度上理解作品,永远和这相伴随的事实有关。

  《木兰辞》中“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对于诗中的“思”“忆”一般都作“想”“考虑”来理解。我们知道木兰在织布时是怀着满腹的心事的,下文木兰也向母亲说明了自己的心事就是想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可她为什么还要向母亲表白自己“无所思,无所忆”呢?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吗?其实这里的“思”“忆”并不能当泛指的“想”“考虑”来讲,而是有着特定的意义和内涵的。与《木兰辞》同时代的乐府民歌《折杨柳枝歌》中有这样几句诗“

  敕敕何力力,女子临窗织。不闻机杼声,只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阿婆许嫁女,今年无消息。”这里的“何所思”、“何所忆”分明的道出一个多情的女子,希望与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因母亲的阻挠而不得如愿的幽怨和愁闷。同样《西洲曲》中的“忆梅下西洲”,“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汉乐府民歌中的《有所思》等,“思”和“忆”都是表达女子的爱情之思,相思之忆的。根据民歌的这一传统再来看《木兰辞》中的诗句,原来是母亲听到女儿的叹息声,便敏感到已长大成人的木兰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想出嫁了?木兰的回答是对母亲猜想的否定。母亲问中含有关切,木兰答中带着斩截。这样一个不为儿女情长所困,勇敢地站出来为父分忧,报效国家的女英雄形象便清晰的展现在读者的眼前。而不了解这些背景,则解读不出这些诗句中的丰富内涵,对木兰形象的认识也会受到局限。

  四、以理解文

  所谓以理解文,是指要根据事实常理去理解文意。作者是根据生活的逻辑、事理常情来创作诗文的,这就给我们解读诗文提供一种参照的思路。如果解出的意义有悖于常理,不合逻辑,就需要回过头来再作仔细的推敲。

  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是语文教材的传统名篇,但教材对其中“借书满架”的“借”字向来不注,而译文则是“借来的……”。有人著文说:“所谓借书满架,也是散人闲趣;未必都是借来的。”看到“未必都是借来的”,说明已注意到了事之常理,对“借”的解释产生了怀疑,但所谓的“散人闲趣”之论,却未免牵强附会。归有光当时所读何书?那又是怎样的家庭?为什么要“借书”?何况,即使真需要“借”,哪有“满架”之理?这样以理推究,问题就来了,。因此就需要查阅,《康熙字典》上就有:借,音积义同。原来“借”就是“积”,即使堆叠,码放。于是文意便豁然贯通。在“借书满架”之后,接的一句就是“偃仰啸歌”。教材注为:“偃仰:安居,休息。指生活悠然自得。啸歌:长啸或吟唱。这是显示豪放自若。啸,口里发出长而清越的声音。”“借”来满架的书,这个归有光还不好好念,“生活悠然自得”还不算,还要显示什么“豪放自若”。如果真如此,他的满腹经纶从哪里来的?他真的那么懒散或者豪放吗?特别是为什么要在“借书满架”之后紧接“偃仰啸歌”一句?这些事“理”、文“理”,使我们对上述注释大惑不解。其实,偃仰者,头之低昂也;啸歌者,吟诵诗文也。原来这是在描写他自己非常投入地读书的情景。真是读书不讲理,相差十万八千里。

  五、以情解文

  以情解文的情包含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指诗文中作者流露出的情绪和情感,另一方面则是作品中作者所描绘的生活和艺术情景。只有从这些思想情感、生活情景、艺术境界出发,展开丰富的联想和想象,才能追寻诗文的准确含义。

  语言是表情达意的工具,作者思想感情的指向决定了诗文语句的意义归属。鲁迅先生的《为了忘却的记念》中有一首七律诗“惯于长夜过春时”,该诗的颔联“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中的“慈母泪”,一般都认为是和文中“不几天,即听到外面纷纷传我被捕,或是被杀了”“连母亲在北京也急得生病了”相照应。如果单从这两句来印证理解的话,“慈母泪”显然是指作者的母亲因担忧作者当时的险恶处境而落泪,这样的理解固然有道理,但如果仅限于此,就失之浮浅了。这首诗在课文的第四部分,是鲁迅得知柔石等人遇害,在极度压抑悲愤中所作的。鲁迅在与朋友的信中也明确指明了这是一首“悼念柔石的诗”。诗的其它几联尽管都曲折的表达了对柔石的悼念,但显然都不及“梦里依稀慈母泪”更恰切更深刻的浓缩了对柔石的深深怀念。文章在引了这首诗后,紧接着有一段对柔石母亲的叙述,这段文字实际上就是对“慈母泪”的照应和具体解释。文中说,“我知道这失明母亲的的眷眷的.心,柔石的拳拳的心”。作者想写一点关于柔石的纪念文章而不能,只得选了一幅一个母亲悲哀的献出自己的儿子取得名曰《牺牲》的木刻,算是只有作者一个人心里知道的关于柔石的纪念。木刻中这位悲哀的母亲不正是现实中柔石母亲的形象化身吗?作者知道柔石失明的母亲眷眷的心,是因为自己也有一位挚爱着自己的母亲;作者知道柔石那拳拳的心,是因为自己也和柔石一样一往情深的关爱着老母亲。这是基于这种强烈的情感体验,心灵才会产生强烈的震颤:自己的老母亲在异地听到自己被捕的传言时已经是“饮泣”而至于生病了,那么由己推人,柔石双目失明的老母亲呢?如果他得知自己挚爱的儿子被杀害的消息后将会怎么样呢?“梦里依稀慈母泪”正是这种假想情景的艺术概括,“慈母泪”也就成了巧妙融会作者悲与愤两种情感的鲜明意象。它既是对柔石的最深沉的纪念,又是对反动派暴行的无声胜有声的血泪控诉。照此说来,“慈母泪”除了写自己的母亲外,更重要的是写柔石的母亲,因为作者写自己是为了更好的写柔石,写自己的母亲,恰恰是为了衬托写柔石的母亲。把握住了诗中作者情感的脉络,才会对诗中所透露出的作者的写作用意有更深刻的领会。

  中国的古典诗文特别注重意境的创设和描绘,作者把自己丰富的主观情意融入精心选取的客观景象之中,用高度凝练的语言加以描绘,形成情景相生,水乳交融的艺术境界。所用词汇义项的选择都是和意境相一致的,所以意义的获得也必须通过意境来达成。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有一句诗“绿水荡漾清猿啼”,教材把“清”注为“凄清”,是不够妥当的。因为猿声是否凄清全在于听者当时的主观感受。杜甫的“风急天高猿啸哀”中猿声是凄清悲凉的,而李白的“两岸猿声啼不住”则以猿声的清脆激越来衬托放还时的愉悦和欢畅,哪有半点凄清之意。那么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时的心境如何呢?且看诗人入梦之后,“一夜飞渡镜湖月”,可见游山的心境何等急切。然而接下来并没有直飞天姥,而是停在了“剡溪”,因为这里的水清澈、景清幽,更主要的是“谢公宿处今尚在”。谢公与李白同为诗人,好游山水,且同是怀才不遇,气傲王侯。以如此向往之心境,“爱人及地”之情怀,又怎会忽地响起凄厉的猿鸣来大煞风景呢?如果是这样,下文的仙游景象也就不会写的那样瑰丽、雄奇了。可见这里的“清”并非凄清之意,而是用“清”来描绘猿声的清脆悦耳,表达诗人对剡溪之景的青睐有加。这样的理解,诗中和谐统一的艺术境界才不会受到破坏。

  文言诗文的理解需要咬文嚼字的功夫,咬文嚼字不是一味的钻牛角尖,要有合理的思维路线,掌握正确的思维方法。必须要强调的是在运用以上五种思路时,还应遵循一个总的原则,那就是词不离句,句不离篇,篇不离人,人不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