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尔》读后感
癫狂之于诗人,或许是,脑子里一场绚烂的烟花。
在给友人的信中,美国诗人、作家伍尔芙说:“……接着我的脑子里烟花绽放。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疯癫是一种了不起的经历,不应对它嗤之以鼻;在疯癫的熔岩中,我仍能找到许多可供我写作的东西。那时所有的一切都以它们的最终形式喷薄而出,不像神志正常时那样,只是滴滴细流。”
伍尔芙一生多次精神崩溃,当烟花渐次熄灭,伍尔夫在口袋里装满石头,步入居家附近的小河,溺毙。
很久以来就有“天才都是疯子”的说法。或许真的如此。一如弗吉尼亚·伍尔芙,一如西尔维娅·普拉斯。
西尔维娅是另一个伍尔芙。同样惊才绝艳,同样被抑郁症与自毁情结纠缠。
1963年2月11日,伦敦。在我设想的场景中:窗外雨雾弥漫,窗内冷气侵人。孩子在小卧室内哭泣。西尔维娅用潮湿的毛巾堵住了门缝。她拧开了煤气。她在书桌前坐下。她慢慢整理诗稿。她把它们放进了一个黑色的弹簧活页夹。她渐渐昏迷,她恍惚微笑,这次终于要死了吧。
10岁那年她首次尝试自杀,21岁那年她“又做了一次”,31岁那年她终于成功。
那本诗集就是——《爱丽尔》。它收录了西尔维娅最后的四十首诗歌,展现了这位美国自白派代表诗人的心路历程:她对社会、对人群的背离,父亲之死对她的影响,她与另一位英国诗人休斯的情感纠葛,她那左冲右突的挣扎和偶尔闪过的希望,她的最后的疼痛和颤栗的'灵魂……
“死亡/是一门艺术,和别的一切一样/我做得超凡绝俗”(《拉撒路夫人》)。
包慧怡,《爱丽尔》中文版译者,在译序中说道:“毋庸讳言,死亡是普拉斯永恒而精纯的主题,是她耐心实践的宗教。”
读《爱丽尔》,看见许多死亡的意象:
“而我们也曾有一段恋情——我们之间紧绷的线圈,难以拔出的深钉,意识如指环/滑过,在某种疾速之物上闭合,那收缩正同样地杀死我。”(《捕兔人》)谁是那只兔?谁是那个猎人?当恋情如紧绷的线圈,窒息的爱是否还有出口?
“我如何来到了此地?犹疑不决的罪犯,我光怪陆离地死去——被绞死、饿死、烧死、被钩子刺死。”(《狱卒》)是什么禁锢了你?西尔维娅。你要这样反复琢磨思量着,以什么方式了结你的肉身。
“车厢滚滚而过,它们是摇篮。而我,迈出这皮肤/这老绷带、困倦、旧面孔的皮肤/迈向你,从忘川的漆黑车厢中,纯洁如婴孩。”(《抵达彼岸》)彼岸于你,真的是一种心向往之的召唤吗?让你祈求新生。
那些一组组的叠词,仿佛是,一声比一声更高的呐喊,更仿佛是,向着忘川急速的飞奔,一步步,踏在读诗的人的瞳眸里。
“光失去了可切割的眼珠/该怎么办,他失去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狱卒》)“你有一个洞穴,那是一剂膏药。你有一只眼睛,那是一幅图画。我的小伙,那是你最后的避难所。你可愿意娶它,娶它,娶它。”(《申请人》)“它的蛇酸嘶嘶作响。它把意志石化。这些是孤绝、徐缓的讹误/它们杀,杀,杀。”(《榆树》)“哦姐妹,母亲,妻子,甜蜜的忘川是我的生命。我永不,永不,永不回家去!”(《失忆》)
古希腊神话,伊卡洛斯,飞高而死。一定要飞出迷楼。向着太阳,向着光。宁可飞高,宁可摔死。可是,伊卡洛斯,折翼的天使,能否真的飞越迷楼?
烟花绽放天际,瞬间,挥霍所有能量。一地余灰。原来星与月辉映,似这般都付与断简残章。
诗是生命能量的喷薄。冰冷的河水湮灭伍尔芙。幽暗的气体吞噬西尔维娅。烟花散尽,血液停止奔腾,留下了,一部部烬余录。
西尔维娅·普拉斯,比烟花更绚烂,比陨星更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