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蛰存的小说注重心理分析,着重描写人物的意识流动,成为中国“新感觉派”的主要作家之一,其代表作《梅雨之夕》就是心理分析小说的典范。这部作品的心理分析立足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那么我们先来了解什么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
弗氏的精神分析学说是关于人格结构及其内部冲突的学说,大致可分为三个板块,即本能论、人格结构论和心理解剖学说。本体能认为,人性的根本就是由生物能转换而来的心理能的发泄与反发泄;一切用于人格做功的能量都出自本能。人格结构论是关于本能的能量投注和转移到理论。这一理论把人格分为三部分: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储存本能的地方,是各种本能的驱动之源;自我是协调本能需求与社会需求之间的平衡机能;超我是在良心、道德律令、自我理想因素的作用下形成的,它把本能力量转移到实现理想、创造等方面上来。心理解剖学说把人的心理意识分为三个层次:意识、潜意识、前意识;其中,潜意识与本能密切相关,其中蕴藏有被压制的本能及与性相关的情感。在这部作品中,作者注重描写主人公的潜意识,尤其注重揭示人物的人格中的“本我”与“自我”的冲突。
现在来看看作者如何运用这些方法进行创作的。《梅雨之夕》几乎没有情节,仅仅记叙了一位下班回家的已婚男子在途中邂逅一位少女的一段心灵历程。文中大部分篇幅和重点就是心理描写,一开始写到看到少女的时候可以归纳为这几个词:容颜姣好,凤仪温雅,肢体停匀和谈吐不俗。由此可以看出男子已经怦然心动,这是最基本的心理反应。在靠近少女后,主人公跃跃欲试。文中是这样写的。“我可以用我的伞给她障住这样的淫雨,我可以陪伴她走一段路去找人力车,如果路不多,我可以送她到她的家。”然而男子的想象成真了。“小姐,车子恐怕一时不会得有,假如不妨碍,让我来送一送吧。我有着桑”“于是她对我点了点头。”从此开始,男子开始想入非非,文中是这样写的:“她是谁,在我身旁同走,并且让我用伞荫蔽着她,除了和我的妻之外,近几年来我并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男子的心灵历程的最后一段是恋恋不舍、怅然若失。女子说:“谢谢你,不必送了,雨已经停了”,因此男子“怨怼着不情的天气”,他说:“何以不再下半小时雨呢,是的,只要再半小时就够了。”
另外,结合以上弗洛伊德的学说,还可以从“三我”境界再说说这部作品的艺术内涵。 例如“我想送她回去”是男子潜意识的“本我”欲望,但这是一个陌生的少女,主动送她,她会怀疑“我”,别人会怀疑“我”,自己对自己也无法解释,于是,持“道德原则”的“超我”便将“送她回去”的“本我”欲望抑制下去了。但体现 “快乐原则”、力求满足欲望的“本我”的力量也很大,总在想方设法突破 “超我”的“检查”而进人意识领域,于是,“本我”便进行了“改装”不是“我想送她回去”,而是“她想让我送她回去”因此,可以被奉行 “现实原则”的“自我”接受了。
《梅雨之夕》文笔舒张,格调清新,艳而不俗,思想复杂,深刻地写出了青年男女之间的那种特别的感觉,读了这篇文章会令处于这个时期的我们回味无穷,浮想联翩,建议大家都看看。
《梅雨之夕》是一支清新疏淡的白日梦。讲述的是一个深受传统文化熏陶,饱含浪漫古典情怀的中年绅士和一个温婉少女在雨中的偶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在作品中周密而自然地流淌、浸淫,意识自由无阻的随心而动。《梅雨之夕》可以说是一篇心理小说,一篇意识流小说。
弗洛伊德将人的心理分为三个部分:意识、潜意识和无意识。这三者在文中大量跳跃出现。
主人公是一个传统文明的绅士,在他的意识层面呈现出的是温文尔雅、谦和得体、节制爱家,但他潜意识和无意识里却汹涌着强烈的欲望,时不时冒头出现在意识层面当中来。
一开始讲他对于梅雨异于常人的情怀。对于人人厌恶,“纷纷乱窜躲避”的梅雨,他却欣赏得很有兴致。“我喜欢在滴沥的雨声中撑着伞回去”“沿着人行路用一些暂时安逸的心境去看看都市的雨景,虽然拖泥带水,也不失为一种自己的娱乐”······而且即使常常被摩托车轮溅得一身泥泞,他也偏执地坚持,连稍稍改(比如买雨衣)都只留着“希望”,久久不付诸行动。这些,其实是对潜藏欲望,对痛苦无聊生活一种近乎自虐的情感转移;是对压抑不住的病态的纾解。
至于之后,偶遇一个没有带伞的少女,“容颜娇好”“风仪温雅”、“肢体停匀”、“谈吐不惹人厌”。我不确定自己的感觉,但觉得这个女孩也许不如这些辞藻描绘的那么完美清雅,应该只是一个在雨幕中曚昽的轮廓,是作者在潜意识里不自觉的按照审美理想美化出来的梦影,以为自己单调的工作和枯燥无波的生活增加一抹迥乎不同的鲜丽颜色,慰藉自己的灵魂。也在是这样一个细雨氤氲的黄昏,以此的契机展开平素被压抑的心理。
“但我何以不即穿过去”“为了对于这少女有什么依恋吗?”主人公处在混沌冥思的幻境中,在模糊的潜意识状态。他的`话语也是前后混乱而矛盾的:他既否定“没有这种依恋的意识”,又一面自我肯定着“连我已有妻的思想都不曾有,面前有着一个美的对象······我不自觉地移动了脚步站在她旁边了”这是“超我”和“本我”的不断斗争,是潜在追求美好、丰富、自由生活和自身受到的道德约束的冲撞。在朦胧梦幻的雨天,本性在这一瞬间战胜了理智。
无论精神上的渴望多么强烈,但道德的禁忌总会时不时地将他拉回现实。所以他一再摇摆,不停地想,努力合理化内心的欲念。“我觉得,何以刚才不觉得呢?我奇怪,她好像在等待我拿我的伞贡献给她······她的眼光在这样对我说”于是经过自己乔装打扮过的接近少女的欲,安全通过意识的审核,付诸行动“我移近了这少女,将我的伞分一半荫蔽她”,顺理成章地送女子一程。
在护送的过程中,他内心灵深处埋藏已久的美好恋人(初恋)的印记,在遇到这样的“好机会”后又膨胀鲜活起来。“她很像一个人······我初恋的那个少女、同学······我不时在梦里,睡梦或白日梦······”“刘吗?一定是假的······她哄我了”“ 她为什么改了姓呢?……也许这是她丈夫的姓?刘……刘什么?”他固执地将眼前的和梦里的经过意愿美化的幻影联系起来。这样,莫名其妙将两个人毫无理由的等同,可见机械的社会对人造成巨大的压抑和僵化病态。
还有他思绪中不停闪现的,“我回转头去,向后面斜看,店铺里有许多人歇下了工作对我,或是我们······我看见他们(店员)可疑的脸色”心虚,看到寻常的路人店员都觉得在监视,指摘着他。甚至把一个女店员“忽然好像”认作是“我的妻”。妻每日都得见,于他是最熟悉,却用这样模棱两可的比拟,还认错,非精神高度紧张心虚不可能达到。作者的思绪高度紧绷,久久徘徊在现实和幻想之间。心理被理想和现实拼命拉扯,呈现出这样一种蠢蠢欲动又强力压制的复杂状态。
心理学上有一条原理这样说:当人的本质欲望所受的压抑超出人既定的承受力,人就可能走向心理的怪异,甚至会导致心理变态。而他的道德是建立在所谓“灭人欲”的基础上,不服从,被社会孤立,沦为“异类”;服从,不可避免造成心理的畸变。服从与否,这是可悲而注定疯狂的选择题。
这一次的邂逅与护送,只能是主人公一厢情愿的白日梦。就像戴望舒的《雨巷》那样,撑着油纸伞的丁香一样的姑娘走来又走远,一切又回到现实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