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的确确,确确实实是我第一次沉下心来去触碰季老先生的文章,以前只是在课本上读到它在外留学时写得日记,字字句句里都充斥着国思乡之情。课本里这样的文章很多,读了后,我也不留记忆。
如今却无意间翻到一篇老先生的《月是故乡明》,还没来得及去细细品味,就已经被这个题目给醉倒了,写得多好呀,月是故乡明,月是故乡明,一语道破,点醒梦中人。往日里读到的那些,想念家乡啊,故园,顿时都化为了浮云,都不如这五个“月是故乡明”。
这篇的名字叫《二月兰》,简单而不失风雅,单调而不失古朴,极其吻合了老先生那种独有的气质。起先是被开头提到的“燕园”二字迷住的,我极其向往那里,去窥视那个海纳百川、兼容并包的园子。殊不知老先生竟然住在那里,转念一想,老先生就该住在那儿,也只有那里值得老先生祝我细细地往下看,看懂了什么叫“一见钟情”,彻彻底底地伏倒在老先生的文字之下。对这些文字油然而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情感。
他说,二月兰是在努力攀爬着的,这“攀爬”两字用得妙绝,仿佛可以看见二月兰那顽强的生命力。“连喘气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到”二月兰的喘气竟被老先生听见了,我痴笑,大概也只有老先生这样的人能听得见吧。
婉如是季先生的女儿,但是对她描写,倒让我想起了“江南伊人,在水一方”的场景,“她总穿过左手是二月兰的紫雾,右手是湖畔垂柳的绿烟,匆匆忙忙走去,把我的目光一直带到湖对岸的拐弯处。”
“紫气直冲霄汉,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这句话在文章中足足出现了三次之多,我本是觉得奇怪的,从没读见文章中竟出现了这么多重复的语句,想拿着书去找胡老师问问的,但后来多读了几次,便觉得就该这么写,已经找不出比这更好的语句了。
上文中加粗的语句,都是自认为写得什么有韵味的句子。
我的这篇文章绝不是在点评,因为即使读了许多次,也不敢斗胆写一篇点评的文章,只是写写心中的敬佩之情而已,仅此而已。
季羡林先生的“颁奖辞”为:“智者乐,仁者寿,长者随心所欲。一介布衣,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学问铸成大地的风景,他把心汇入传统,把心留在东方。季羡林:最难时也不丢掉良知。”
季羡林先生为人所敬仰,不仅因为他的学识,还因为他的品格。季老的专业论著,我们难以享用(因我们的学识所限),但季老的散文随笔,却给我们展现了他热爱生活、观察生活的一面。钟敬文在庆贺季羡林88岁米寿时说:“文学的最高境界是朴素,季先生的作品就达到了这个境界。他朴素,是因为他真诚。”“我爱先生文品好,如同野老话家常。”
季老的散文集《故乡的二月兰》其中有一篇《神奇的丝瓜》,给我印象深刻,丝瓜,太平常,太普通,我们房前屋后到处都有它的踪影,但我从没注意过它,直到我读了季老的“神奇的丝瓜”,才注意到丝瓜也有“思想”。季老写到:“我仿佛觉得这棵丝瓜有了思想,它能考虑问题,而且还有行动,它能让无法承担重量的瓜停止生长;它能给处在有利地形的大瓜找到承担重量的地方,给这样的瓜特殊待遇,让它们疯狂地长;它能让悬垂的瓜平身躺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我上面谈到的现象。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丝瓜用什么来思想呢?丝瓜靠什么来指导自己的行动呢?上下数千年,纵横几万里,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丝瓜会有思想。我左考虑,右考虑;越考虑越糊涂。我无法同丝瓜对话,这是一个沉默的奇迹。瓜秧仿佛成了一根神秘的绳子,绿叶上照旧浓翠扑人眉宇。我站在丝瓜下面,陷入梦幻。而丝瓜则似乎心中有数,无言静观,它怡然泰然悠然坦然,仿佛含笑面对秋阳。”
我真佩服季老的观察力和想象力。日本作家黒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里写到“世之最可惧者,莫若有目不知其美,有耳不闻其乐,有心不解其真,既无感慨,亦无激情……之类也”。我们对我们生活的世界,熟视无睹,对自然界的变化缺乏欣赏,对周边的事件麻木不仁……真真的可悲可惧。“大家”与常人的区别大概就在此吧,我们司空见惯的“苹果落地”,只有牛顿想到了苹果为什么不往天上掉,进而提出了“万有引力定律”;烧开的壶水,为什么会把壶盖顶起,也只有瓦特比别人多问了个为什么,随之发明了蒸汽机,引发了工业革命。
我们不缺乏生活,缺乏的是发现美的眼睛。
最近很忙碌,我慢慢地开始有些厌倦生活。于是我走进图书馆,慢慢把心沉静下来,拿起最心爱的散文,突然想起老师说的散文有“形散神不散”的精髓,我就找了一篇季羡林的《二月兰》,无心的翻阅却使我找到了生活的凉茶,我喝着,品着,二月兰的芬芳竟然让我重新看到了一线生活的曙光。
在介绍这篇文章之前,我得介绍文章的作者。这篇文章选自季羡林的《怀旧集》,作于1993年。季羡林是一位国学大师,曾被看作是“老生派”散文的代表之一。
《二月兰》是季羡林先生的托物寄情之作。先生以他豁朗明达的心胸、平朴简约的文笔,给读者讲述了一个洋溢着淡淡二月兰花香的人生历程故事。
本文主要通过作者回忆一些与二月兰的人与事,抒发了作者对自己失去的亲人的无限怀念之情,也表达了作者在逆境中笑对人生冷暖,生活中体验悲欢真情的人生感悟。作者用拟人、夸张与摹色手法,描写了二月兰随着春风的召唤,兀自淋漓尽致的怒放,紫气直冲云霄。它坚强地开着,不管世事变迁如何,一如既往地在春风招摇中笑对人世沉浮。二月兰的一“怒”,紫气冲云霄,一切顺其自然,应该开时,它们就开;该消失时,它们就消失,没有所谓的悲与喜……然而,移花于情,作者的记忆开始打开。
天地虽宽,阳光虽普照,作者却依然感到无边的寂寥与凄凉。二月兰的顺其自然,泰然处之的性格,与作者的处境形成鲜明的对比。花倒是能笑对春风,而作为人呢?于是结尾有“我问三十多年来亲眼目睹我这些悲欢离合的二月兰,她也沉默不语,兀自万朵怒放,笑对春风,紫气直冲霄汉。”又是作者对二月兰这一形象的提炼,达到了顶峰。在生命的逆境中,身边的事物慢慢消逝,亲人的离去,导致作者对人生悲欢离合的思考:悲中有欢,欢中有悲,悲欢交织难辨。文章以二月兰贯穿全文,反复描写二月兰,强化了感情,表现了二月兰在逆境中巍然屹立,一切顺其自然,遇事泰然处之的品质与寄托了作者的理想人格与提醒人们体验悲欢离合的人生境界。
读完此篇,我沉思了很久。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青年,情绪大起大落,面对人生的跌宕起伏更是虚弱得像一根墙头草,没有毅力,没有理想,甚至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我们为何就不能像作者笔下的二月兰一样,不管外界如何,我们都活出自己的个性,用坚强的意志笑对人生起伏。
而当我们在社会的逆境中无法逆流之上的时候,我们可以回到家,去寻找一份温情,去修补自己脱落的羽翼,待一切都准备就绪时,我们就可以像二月兰一样,一怒冲霄汉,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
托物言志,咏物抒怀,历来都是文人墨客写文、歌诗、填词惯用的手法。在这里,“物”作为载体,寄寓着仕途维艰之人的激愤和无奈;寄寓着热血慷慨之士的雄心和抱复;寄寓着跋涉异乡之子的惆怅和辛酸,还寄寓着愤世嫉俗者的逍遥和洒脱……
而对花草的歌咏,尤其是对“梅”“兰”“菊”“竹”的歌咏,千百年来,古人给我们留下的名言佳句,更是浩如烟海。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唐·林和靖《山园小梅》对梅花的赞颂,寄寓着他乐居小园,“不须檀板黄金樽”的志趣;
“春晖开禁苑,淑景媚兰场。映庭含浅色,凝露泫浮光”,是唐·李世民《芳兰》对兰草的歌咏,抒发了他志得意满的情怀;
“铁骨霜姿有傲衷,不逢彭泽志徒雄。夭桃枉自多含妒,争奈黄花耐晚风?”是清·秋瑾《菊》中的赞叹,展现了她不媚世俗,无惧黑恶的气节;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是清·郑板桥《竹石》中对竹的咏叹,鲜明了他孤傲、耿介的处世观。
翻开唐诗、宋词、元曲,随处可见对“梅”“兰”“菊”“竹”特质的品评,随处可见对“荷”“松”“牡丹”“枫叶”风骨的描写,但是,对花中的“灰姑娘”“二月兰”的讴歌,或许是孤陋寡闻,我却没有找到一首。
初识二月兰,还是读了季羡林的《二月兰》之后。
始读季羡林的《二月兰》,我被季老笔下的二月兰深深地震撼了。在文中,季老极尽赞美之能事,对二月兰的长势,进行了倾情渲染:“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团紫气,间以白雾,小花开得淋漓尽致,气势非凡,紫气直冲云霄,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了。”“大有凌驾百花之上的势头”“仿佛发了狂,从土地深处吸来一股原始的力量,一定要把花开遍大千世界,紫气直冲云霄”。
这那是花中的“灰姑娘”,这分明是花中之魁,花中之伟丈夫!
古人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季老在耄耋之年,对“我的二月兰”的爱怜和情结,源于对婶婶“老祖”和女儿“婉如”逝去的追忆和思念,源于对家庭曾经的祥和、温馨的不再,源于“十年文化大革命”,“是非颠倒,人妖难分”“虽处人世,实为异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非人摧残。
季羡林是誉满世界的学术泰斗,他对中印佛教史独到的研究,对世事、人生的参悟,在《二月兰》里得到了印证:
“东坡的词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是花们好像是没有什么悲欢离合。应该开时,它们就开;该消失时,它们就消失。它们是‘纵浪大化中’,一切顺其自然,自己无所谓什么悲与喜”“天运转动,否极泰来”。
作者借用东坡的词,和二月兰花开花落自然之理,托物言志,咏物抒怀,袒露了自己的人生态度,字里行间充满了深沉的哲理和禅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凡事顺其自然,遇事不为它动,处之泰然。
二月兰,是燕园里再平淡无奇不过的小花,却也是陪伴季老几十载的老友。然而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光流转,花还是那样的开,人却是月月年年都不同了。季老说,花本是无情之物,只不过是人有情,却偏偏要安在花的身上。人说“泪眼望花花不语”,而这花若是真的说话了,岂不是吓坏了人?
我敬慕季老,一位真正的国学大师。无论治学还是自身修为,都深深令人折服。当年惊闻季老去时,我长叹“老一辈的大师逐渐远去,新一代的人才也未见层出不穷”。时至今日,仍扼腕深有此叹!
季老的散文,平和,质朴,打动人心。人如其文,他必然也是这样一位谦和的老人。他只不过是通过燕园里的二月兰记录了一些生活琐事,却让我看到了他坎坷的几十年,曾经的悲苦,如今的凄然。当初是时运不济,如今是晚年萧条。他由一个“不可接触者”变成了“极可接触者”,本是可喜,但至亲远去,又极可悲。如今他心中无悲,无欢,只有凄然。
读了这篇《二月兰》,我竟有些释然。季老字里行间流露的从容深深打动了我,我知道自己是想成为像他这样这样可敬可佩的人。我深爱这样静谧平和的文字,可如今却时时怀着一颗功利的心去看不喜欢的书。我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却认为是与现实的抗争。
这篇《二月兰》,是一位平凡老人回望岁月时的絮语。过去多么激荡的情绪,到现在只是像涓涓的溪水,缓缓流进读者的心田。我知道自己不需要对这样一位老人报以同情,即便是晚年萧然;他看淡了世事,坦然了自我,早已不为外界的人事所动。
他的一篇文,便足以掀起我内心冻结许久的波澜,像一阵春风,吹醒了我心中的湖水。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感谢,即使他走后许久,他的文字还能予我以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