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下雪了》,好优美的词语,才捧起还没来得及细读就已喜欢上了它,就像喜欢它的主人一样,喜欢她的那种朴素、真面和你交流、诉说的表达方式。读罢,恨自己不能也随她一同走进那个端庄、宁静、圣洁的世界,同她一起黄昏漫步看坝上风光、暮归的羊群、漫卷的夕阳、撩人的月色,跟她一同回望故乡、邻里、往事、乡愁……
迟子建的故乡有个美丽的名字——北极村,从那寂静而又遥远的冰凉世界里走出来的迟子建似乎浸染故乡的灵气,平淡、质朴、唯美。一句“我之所以喜欢回到故乡,就是因为在这里,我的眼睛、心灵与双足都有理想的漫步之处”,我便被深深打动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那份对故乡的挚爱、那浓浓的故乡情结便跃然纸上。我也是个喜欢文字的人,可往往却不能用简单的文字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心境,读着迟子建的文字,在喜欢之余更多的是钦佩。
读到迟子建描写的中秋月,字里行间透出的灵气,便让我随她看一轮经历了风雨和霜雪的中秋月,实在是难得一遇了。“月光透过窗棂漫进屋子,将床照得泛出暖融融的白光,沐浴着月光的我就有在云中漫步的曼妙的感觉。……九点多,由西南而飞向东北方向的庞大云层就像百万大军一样越过银河,绝大部分消失了踪影,月亮完满地现身了。……此时的月亮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蜜橙,让人觉得它荡漾出的清辉,是洋溢着浓郁的甜香气的.……”。相信看过了这样一轮月亮人,整个晚上梦境里就只有光明和甜香气了。
至于当迟子建挽着爱人的手,顶着漫天飞雪走在故土白雪茫茫的堤坝上时,那无与伦比的美好滋生了她伤感的情绪,走着走着忽然落下了眼泪,再到三个月后爱人的撒手西归,她终将被亘古的苍凉永远环绕着!或许,这就是生活的无常。我似乎触摸到迟子建那无穷无尽的泪花及厚似冰河的忧伤,不禁心生惆怅而潮湿眼眶。“所幸青山和流水仍在,河柳与青杨仍在,明月也仍在,我的目光和心灵都有可栖息的地方,我的笔也有最动情的触点”,所幸的是,现在的迟子建已别无选择地承受了生活的变故,人生的曲折,完成了生命中的一次伟大蜕变。
他人与我皆过客,一切终归会离去。隔一遭生死轮回,昔人总是自己难以抵达的昨天。虽然月光的踪迹难以捉摸,然而它却能手携情感长存于世,在伸手就能触摸到的范围之内。也许月光同文字一样,是包裹人心的外衣,待百转千回之后佳人沧桑,他却犹如被按下暂停键,悄然转身,明月仍在。明月,由“日”和“月”构成的词语,我看见他们表面覆盖着白色的雾岚,牵着手拼造起往昔的河岸。
那是你的河岸,迟子建的河岸。有人读出了你的故乡,有人读出了你的离愁,有人只看见了你的雪花,我看见的是裹挟一切的月光。
明月尚在,情感犹存。当迟子建再度回到她白雪茫茫的堤坝上时,她便是孤身一人了。雪不是当年的雪,人也无法是当年的人。所幸呵,月光还是当时的月光。回想起以前漫步在河滩上踏着雪无言地走着,回想起坐在家中看月光越过玻璃通透的隔阂游入心间,回想起身处夜色遮掩的田野看月光与池水相融,那些后来离开自己的无与伦比的美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了再见。如今昔人已去,此情此景也成了空落落的房间,锁住了曾经共度的日子。在空旷的河滩上,自己踌躇着不知为谁凝眸,犹疑中想起那张熟悉的脸,眼眶中的泪便成了满的将要溢出的姿态。
不能说这一切哀伤惹人潸然泪落。
物是人非无疑是世间最频繁的话题,其实我们何必去害怕今非昨。人事别离,这不是迟子建想要告诉我们的,也不是我们该永久感伤的。“飞鸟川之深川与浅滩变异不定,世之无常亦若是也。时移事异,悲尽欢来。”如今自己虽形影单只,但在月光下却又怀想起他当初宽厚的笑容盛开在记忆的花田中,然后天和地都变成模糊的影子。这何尝不是月光给予人的恩典?在故乡的土地上,带着一颗饱满的心,去感受那汩叫做回忆的河流。在这故乡,回忆也就足够填满梦境。
不能说这一切哀伤惹人潸然泪落。
迟子建说:我不惧怕苍老。她愿青丝变变成白发时看月光和它融为一体。的确,何必惧怕那苍老,一切都与苍老的时候,而人生在世,只需那一山一水的存在,只需那弯明月仍在。千山万水,永不相离。也许故乡的他们算不上良辰美景,山不过是苍老干涩的矮小土堆,比不上如黛远山的的意境,明月只是一轮一颗没有情感的星球,实际上满目苍痍,而水也不过是水罢了。这一切带来的不是短暂的视觉欢愉,却是掺揉着人情的往事。那些往事依附着依稀触觉,通过这些没有人情的媒介,却轻而易举的就侵入你的内心,这时河滩与繁华市井都异曲同工,有了这月世界就明亮了。
试想时间停止,视野听觉皆不存在,肤浅的美丽犹如干涸的池塘,也像戛然而止的轻浮乐曲。而黑暗中那抹莹白的光亮带来的深切安宁环绕着你,带你游走在时间之外。仿佛只有在这片刻,才会牵起故人的那双手,这些寻常却又看似无法挽留的事情又真实可触了。
这不是月光,不只月光。
想念如涨潮般涌上脑海,欲念也会像野草疯狂滋长,日光也会像许诺般菲薄,但月光从来都不会一发不可收拾。她带来的也同样是一个注定清凉而又忧伤的世界,只因汪洋恣意的感怀便是负担。月光只会在黎明之前才幻化成柔和,淡然地与人相伴既然安静而别。它欣慰着与你共度这段时光。与人不同的,它不会消散无法寻回,更不会与现今坐落在岁月河岸的两边。
只因它也知晓,它一直在这里。
曾经与你相伴,漫漫人生为此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