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去过荷兰,没有见过在水一方的风车卷起嫩绿的草屑,转动着漂亮的四只白帆;也没有见过大片大片的郁金香,逼人眼的花海里,蜜蜂和蝴蝶嘤嗡地采着诱人的花蜜。我将手枕在脑后,垂下眼睑,想象着自己沿着粼粼的运河走过,撷几朵素色的郁金香,用指尖描过那光滑的茎,一直到柄。我想象着自己来到阿姆斯特丹,衣领上别了几束碎碎的小白花,在普林森河畔的小屋边寻到一个石块堆成的墓,将一捧白花揽在墓边,犹太文字写的,是一个不朽的名字――安妮。
有幸从一本杂志上看过关于安妮的图片,一个眉目清秀,十分精明的小姑娘。在安妮的纪念馆前,有一尊铜像,她穿着裙子,手里抱着自己心爱的日记,凝望着前方。阁楼顶层的密室外堆满了书,一道机关之后,密室内部却是一片黑暗。试想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是怎样在黑暗中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她亦不是顾城,不过是一个平凡而内心强大的小姑娘。只是,密室的一道墙将光明与黑暗分隔,人从此与世隔绝。只是,那光明也不定就是光明,集中营里妇女和儿童的哀嚎、壮年男子的鲜血逆流成河,这惨绝人寰的情景,只凭阳光把尸体照得更加明晰以外,哪里有光明?只是,那黑暗也不定就是黑暗,最绝望的境遇里往往就能遇见最美的惊喜,那本道破一切的日记就是燎原的星火,是黑暗尽头一盏微微擎起的红烛,只要有手,有纸,思想也可以摆脱肉体的束缚。悲喜仍存,思才未泯,信念永存,哪里有黑暗?
硝烟弥漫的世界,战争也会蒙住我们的.眼睛。集中营里多了一个16岁的花季少女,多了一具无辜而纯真烂漫的尸体。居里夫人说:“战争只能剥夺我们的生命,而抢不走我们的智慧。”一年之后,这本日记终由她的父亲按照她的意愿出版,我们今天才能读到这本《安妮日记》。
她以深邃的思想、独特的视角,描绘了她自己眼中的那个世界。她并不脆弱,并不迷惘,她没有哭泣,没有绝望。像一枝绿绿的橄榄,哪怕只是刚刚抽芽,经历一翻彻骨的痛楚,也终会以自己的力量,多一片绿色,多一丝希望,幸福地仰望蓝天上扑棱的白鸽。
我不能答出安妮提问的那些问题,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我只能留恋那犹太文字的墓志铭,祈祷这个世界永远都是生气勃勃的春天。
在那石头的墓碑上,一滴滚烫的泪珠绽在犹太文字的刻痕里,溅出一朵朵碎碎的白花,一个少女,以她自己的生命渴望着光明与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