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岁月里遭遇的某一事或某一物,或许会点亮生命中某个重要的部分,甚至成为埋下他一生命运的伏笔。
太年轻的我们,邂逅在一个雪花飞舞的季节里。我的眼前,盛开着一朵明媚的笑容,脑海里映照出三个月前曾经的勿勿一面。其实,我对她所知极少,而那烂漫的笑靥如梦,诠释了叶子作为一名教师的美好与优雅,有种让人久违而又熟悉的温暖。
考试快开始了。叶子轻声问,铅笔准备了么?当我搜遍了整个包才知道,粗心再一次让自已面临了麻烦。叶子见此情形,利索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支墨绿色的铅笔,双手握住,拇指紧紧抵住中间,轻一用力,啪地一声铅笔断一为二。叶子将半截铅笔套进圈笔刀,手腕轻灵地转动,一片片笔屑如水般流出,一如花瓣在指缝间残落,洒在她洁白的霓裳……
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温暖,感怀于那一份玲珑、热情与细致。
那轻灵的动作,触动了心底尘封久远的琴弦。
六岁,到了启蒙的年龄。妈妈说:“去,跟着堂哥读书去!”那时,贫困到家徒四壁。妈妈不知从哪里找到半截黄颜色的铅笔,从厨房摸出一把菜刀,颇有点牛刀杀鸡的味道。妈妈左手食指顶住铅笔头,刀刃在铅笔末端来回轻灵地游荡、剐蹭。刀刃轻浅地吃进笔杆,一片片笔屑在空中飞舞。片刻,妈妈把半支尖尖圆圆的铅笔塞到我手中。
小小的我拿着生命中的第一支笔蹦跳着跑到村里的学堂,怯怯地对一个漂亮的女老师说,我要读书!
那半支铅笔让幼小的心灵读到了生活的艰辛与困窘。十多年寒窗,奋发图强,终于顺利地考入大学,然后又分配到某机关单位。手握如椽之笔,文学的梦想,也一直灿烂在年轻的心空。无数个孤寂的夜晚,用不灭的热情,写就了十余万字的文学作品,发表在各级报刊。妈妈的半支铅笔,开启了我的人生,书写了青春的不悔与灿烂。
这位老师叫易辉华,她的温柔与高尚令我一生铭记。最初,一个字母“g”总写不好。放学后,易老师留下我,无数次示范,然后又是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让我领会行笔的轨迹与要令。似乎,直到今天我的手仍残留着老师握着时的余温。看到天已浙黑,我一急之下将铅笔摁断了,委屈的泪水潸然而落。易老师用手揩干我的眼睛,轻抚我的头。她拿过铅笔,打开小刀,无比娴熟地削起来。老师娥眉淡扫,笑容恬静,右手轻快地舞动,笔屑飞溅……
那晚,易老师提着罐头瓶做的'防风灯盏,牵着我,踏着泥泞,深深浅浅一路护送我回家。那一份老师对学生的真挚与无私,穿越时空的阻隔,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依然让我时时感怀,时时温暖。那一份情怀也似乎潜移默化于我的精神与性格,并影响到我一生做人行事的准则与态度。
……此时此刻,叶子的指间停止了捻动,一支透着灵气的铅笔呈现在我的眼前。在这都浸透寒气的空气里,叶子的手指冻得泛红。她眨一眨美丽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俏丽地颤动着,笑容依然灿若桃花。 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为我削笔的短暂瞬间,我读到的远不只一缕温柔……
几年后的一个春天,当我们执手相顾,将要成就一生的情缘,然而,沉重的现实,最终将我们隔断在长江二岸;那短短的半支铅笔,最终没有续写我们爱情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