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处于世,若无自制,则难克制私欲,则难遵于法度。刘氏之垂髫小儿尚有自制之能,而况于君子乎?
吾谓制人易,而自制难,制人者胜,而自制者强。
忆当年吕奉先手执一把方天画戟,胯下赤兔如“火龙飞下九天来”,举天下之英豪皆为所制,堪称胜也。然布于金银美色前难以有所自制,终落得个殒命白门楼的下场,可怜灼灼束发紫金冠落于战旗之下,熠熠兽面连环铠碎于尘土之中,是故不能克己而不强。
所谓自制,乃为对自身欲望之约束,不受原我之摆布。孙子有言:“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即言为将者不自制其怒而任其戮欲,必致祸三军。
刘邦自市井之徒,领沛公,护万军,直入咸阳,尝好美姬而贪财货,然入于咸阳却能克制自身,无奸淫,不抢夺,以是得军心而孚民望,终是能克项藉,立汉业。人之有志者,不任其本心而贪于小货,孔子之“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之理,无非于小处自制者方谓强也。刘邦之胜,其因多也。然就其入咸阳之自制者,足可见其日后成霸业之龙虎气矣。
刘邦可自制,故强于曾力拔山兮之制人者项羽,是自制者制人也。倘霸王能有自制之明,吾恐天下或归于楚人矣。至后世,开元盛唐,玄宗亦解自制而图治,所以得兴。及其沉迷杨妃,于金屋玉阁之内难自制其物欲,亦不克其色欲,使乌云蔽日,白虹退光,蛟龙沉于渊而蛇兽舞于九州之中,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盖此乱世皆自于李氏天子之不自制也。
自制者,除克制自欲外,亦体现于能遵法度而不逾方圆,虽无人督管,君子亦能慎独,此自制之至高之境也。
元有学者许衡,乱世逃难途中,亦不随难民摘食路旁之梨,传“梨虽无主,我心有主”之名言。许衡之依法度而自制,实为君子之行,非独有芝兰之态,亦必存山石之强也。今者有董明珠,独掌格力集团发货权,无人可督扰之,却义拒经销商暗箱提成。格力之所以兴,董之所以成就,岂非其能自制欲心,以法度规范己行而得果耶?
由此观之,能以法纪而自范,自制其心者,方成其强。昔之蔺相如自克而容廉君,而使国得治。张翼德自制怒心,义释严颜,而得良将。是故自制者,常得以武力制人者不可得之果也。
而此之谓自制,非禁锢其本心也。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之雪夜偷潜,非不自制,而是不失其本心,不甘受制也。自制者不可失其本心而制,本心既失,自制徒为枷锁耳。唯守其本心,而精于自制,乃强而有灵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