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一次认识是在医院里,当时我是陪朋友去看望他们的朋友。朋友跟我说,医院里有个美女,你去不去?我就说去。一进病房我就看见了一个挺奇怪的女孩儿,她蜷缩在病床的最角落里面,从她表情上能感觉到,其实她是挺痛苦的,但是她跟我们聊起天来,又特别乐观。我认识她两个星期的时候,医院确诊说她患的是皮肤癌,说剩下的时间可能不超过三个月了。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乐呵呵地打电话给自己联系墓地。我鼓励她去了专门的医院再次检查。没想到奇迹就发生了,大夫竟然说,她患的只是严重的皮肤感染而不是皮肤癌。
后来我们就谈恋爱、结婚还有了我们的孩子,小馒头。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那就太完美了,但是命运总是会捉弄人。橙子又病了,这一次她病得更严重。橙子持续高烧了八个月的时间,体重下降了三十斤,几次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们去了很多家医院,看了几十位专家教授,却一直找不到她的病因,更没有办法去对症治疗。但是到最后,我们还是知道了她的病因。MDS是一种恶性的血癌,它还有个更可怕的名字,叫做白血病前期。那一天,橙子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叹了口气,然后她居然笑了。她跟我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韩剧的女主角?”在她病得最厉害的那段时间,她的生命的指标下降得非常地厉害。我很担心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会失去她。于是我从家里翻出了我们平时不怎么戴的结婚戒指,带到医院病房里,我给她戴在手上。我跟她说,我说:“老婆,我把戒指给你戴上了,你不要害怕,我把你套住了,你就走不掉了。”我想给她希望,也想给自己坚持下去的力量。
但是生活毕竟不是韩剧,总有很多残酷的现实会等着我们去经历。橙子每天要持续高烧四十度,那种随之而来的剧烈的头痛,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整个头要爆裂开的程度,让她完全没有办法睡觉。我为了让她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去休息,我自己从网上学了一些方法,给她做头部的按摩,每次要按到两三个小时,她才能睡得着。到最后,她的头上都被我摁出了很多皮下出血,就是顺着皮肤的纹路,往外渗出的红色的血印。我每天每个小时要给她记录一次体温,尽量做到二十四个小时都不间断。我把这些记录,做了一个很长的一个体温的变化曲线表,这个是为了每次转院的时候,大夫能够更清楚地知道,她之前病情是怎样变化的。橙子每天还要吃很多种药,每一种药的服药的时间、服药的剂量、服药的方法都不一样。作为病人她不一定能记得清楚,所以每次到她吃药的时间,我必须要把她叫醒,无论是夜里十一点也好,还是凌晨三点也好,然后喂她吃那些药。
为了更好地照顾橙子,最后我没有办法,我辞去了我原本自己的工作。有很多人曾经问过我,你为了这些,已经彻底地改变了你原先所有的生活方式,你停滞了你的事业、疏离了你的朋友、没有办法照顾孩子,甚至让自己连一丝喘息、休息和放松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整个那一年大部分的时间,我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们问我:你觉得这样值得吗?其实我自己也有无助和失落的时候,也有内心压抑、无法释放的时候,但是让我感受最深刻的,却是那种一个人的孤独。在照顾橙子的间隙,有时候我会一个人去过街天桥上抽烟,就为了看看远处的车来车往,看看身边的人行色匆匆。但是只要让我回到病房,我看见橙子还在那儿,我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还能和她相视一笑,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留住她。前一段时间,橙子刚刚做了一次光疗手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了。每次做这样的手术的时候,我都特别担心,因为这种手术实在太痛苦了。你可以想象一下,在你原本一个伤口上,放上一个烧红的烙铁,要放三十到四十分钟。整个过程里,你要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在那儿,完全不能动。到最后,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皮肤烂掉。手术结束以后,我特别担心地去手术室的门口接她。推开那个手术室的门,我看见她在冲我苦笑。她竟然还在笑。这个场景,就让我回想起跟她刚刚相识的时候,那个痛苦地蜷缩在病房一角,却还能面带笑容的女孩儿。我试着写了一首歌,来描述我们对爱情的理解,送给我的橙子,也送给所有面对爱情的中国青年。
这个冬天最温柔的阳光
把我们影子拉得好长
你挽着我的手偷偷地笑了
说还能活着真好
你说这一年的剧本太糟糕
虽然演了韩剧女主角
结果连续八个月高烧
吃了几吨不知名“毒药”
我们不知道何时会分离
我们想一直这样在一起
我们在努力
让离别的那一天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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