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乱涂美文欣赏

阿林

岁末乱涂美文欣赏

  一壶上好碧螺春茶,几页民间诗人的小诗,这样的午后,该是属于我的静谧时光。茶叶一枚枚簇拥地蜷曲着,像是被梦挤压经年的宿恋。从不喝茶叶的我,只因那天哥哥说,只喝碧螺春,便孩子似地跟风,也去买回来一罐。碧螺春色泽银绿隐翠,毫风毕露,相传因藏于采茶少女怀里,而幽香煞人。把它倒进滚沸的茶壶里,漱漱有声,那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梅花天里,溢彩流光,茶叶争相在壶底妖娆绽开,让我仿佛看见春,正袅袅娜娜着施施而来。

  落雪梅花天,雪涂小梅脸,如此的天气,仿佛日子也变得闪亮起来。把自己圈放在书房里,像一片泡开的茶叶般,在清亮的杯里,伸展舒颜。倦了的时候,便把自己妥帖地埋进深深的藤椅,扔开书,卸下淑女的行头,放浪形骸地把头仰向背后,让头发长长地悬在半空,然后,颠倒着视角,看窗外的世界。

  眼里的天,是出奇的蓝,也出奇的高,天空好旷远,四野好旷远,人声也好旷远。仿若世间一切烟火都隐遁而去,俗事功利,富贵浮华,无法谙识的人情世故也隐遁而去。繁华仿若瞬间凋零、意尽阑珊。如手中的这杯茶水,终将味绝水淡而弃。

  最爱梅开雪落后,暗香缕缕,渐欲入窗牖。不待长亭倾别酒。一枝已入骚人手。暖和敞亮的书房,杯里的碧螺春叶片慢慢泡开,滋味十足,略苦微甜。回味里,有片刻的精致和幽雅,一种独掩柴扉的寂寞香气。这种感觉,唯碧螺春有。我喝惯的那些花茶,底子太过轻俏,是一种仓促的温柔。而碧螺春的底子是凛冽的清白,似江南微寒的天空,又若一段闲寂,如眼前这一段梅花天气。

  茶是好茶,膝头的书,也是好书,张充和的《桃花鱼》,两年前朋友推荐买回来的。这么久来,却以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侧立于我的书橱。今天,这样一个青天白日的午后,才想起翻开它,描就春痕无著处,最怜泡影身家。试将飞盖约残花,轻绡都是泪,和雾落平沙。这就是张充和的诗,是在人间烟火色里的素白纸页上,翩然行走的芬芳疼痛。

  诗歌,应该是游走于现实与梦境之间的文字吧,张充和的文字,让人不禁想起,来年,深蓝天空下摇曳的花树,还有树缝间漏下的糖水一样蜜甜的阳光,我无法触摸诗人文字背后的真相,我只能摸索着,透过墨香的纸页,留存内心美好的刹那,从文字的.缝隙,侧身走入她那字字生疼的世界。

  有人说张充和是一尾桃花潭里的桃花鱼,优雅安静。我倒说她更像是玲珑妙身,穿梭于红尘泥沙,是落花随流水,终究多情的冰凉忧伤,是任谁,也画不来的幽人。而她的诗中,字与字相生的,都是袭人的香气。她和她的诗,是花间里置放一把素琴,是相看两不厌的。

  扑入鼻息的不止这熏人的茶香和书香,还有楼下花店里飘来的花香。这几天,买花的人往来不绝,他们都是静静的来,再静静的去,仿佛一开口就会惊扰了这珍贵的花儿清幽。玫瑰百合龙胆牡丹。大俗大雅,却都开得热气沸腾,香艳汹涌。这满眼满眼铺天盖地的鲜花,毫不吝啬的帮着烟火人间,圆着一场场富贵春梦。

  我喜欢某些与自己灵犀相通的物事,比如眼前这袭人香气,比如地上那方羊毛地毯,抽象别致的图案,极富东方神秘的文化底蕴,那种古老与华丽的气息是沁入了我心髓的。还比如,深夜一声声火车的鸣笛,像是离愁,又如别恨,是挥不去的长亭更短亭,是转不了身的执手相看泪眼,是一声替一声的珍重与再见。这一切,都会让我知道,自己是活色生香地活着的。

  于这样的落雪梅花天里,于这样一个香气袭人的午后,渥一杯暖茶,捧一本旧书,任这宁静温馨的喜悦,在我的心里,长成茁壮的芽,穿过我的身躯,淹没我的身体,长成树,开出绯红的花朵。明天,年三十,家家户户挂起了灯笼,细绢竹骨,火红。透骨的暖也透骨的亮。后天,明年。子曰还会在十指寂寞的时候,捉了案边的这支拙笔,将你们的生之喜悦和活之安然,浓墨重彩地写进她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