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出去,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美文
2014年11月4日上午10时许,记者在一名同事的陪伴下,继10月12日后,第二次徒步从岭南师范学院到湛江市赤坎区北桥4巷6号陈伟雄叔叔的家。(为公正,后面省略“叔叔”一词)
到了陈伟雄的家门口,记者的脚步变得沉重,停了下来,从一扇半新不旧的铁门的上边门缝望进去:里面较宽敞,最前方是一个大厅,左侧是几间空杂房,右侧只是一间敞开门的厕所,地面都是一些木屑、烂纸箱、破锅之类的杂物,只听到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记者整了整声带,朝着门缝,短促的发声道:“大叔,大叔你好,大叔!……”
数声过后,一位满头白发的、身穿一件单薄青背衣的老汉从大厅里走出来,先是愣看了记者一眼,然后自动般地打开了铁门。
记者点头向其示意并问好,随后直入大厅。此时看到两位年纪相仿的、黑丝银丝参杂一半的老汉正合整着一件旧家具。整个大厅简简单单的摆放着几张木椅长凳、一张圆木桌和其他一些日常生活用具,杂乱地堆放在那儿。那一刻,记者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气息笼罩着那个平民房。
大厅的左侧,有一个阴暗的房间,约十来平方米,里面有一张“病人专用床”,床上正躺着一位中年汉子,他的名字叫陈伟雄。
他,1969年生,今年已45岁,20年前曾是湛江市赤坎区粮食管理所的一名职工。然而,1994年,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1994年,陈伟雄受湛江市赤坎区粮管所的上级主管部门——湛江市粮食管理储备局赤坎分局的指派,到湛江市天赋粮油工贸总公司工作。当年的'11月11日,陈伟雄驾驶本单位——湛江市赤坎区粮管所的车辆送货到吴川,在返回途中不幸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导致颈椎456神经损伤和高位截瘫,一级重残,法院当时认定为工伤。
自1994年出事故后到1998年,这四年间。陈伟雄原所在的单位——湛江市赤坎区粮管所都自觉遵守双方签订的《调解书》,包括支付陈伟雄每年的医疗费、护理费、误工费、营养费和按全残计算的伤残者生活补助费等。
然而1998年,赤坎区粮管所以“医疗改革”为由,拒绝履行先前的公安交通大队作出的事故决定,停止了对陈伟雄所有费用的报销,每月仅给其200余元的基本工资。
面对每年巨额的医疗费用,陈伟雄家人多次与单位进行交涉,但均无结果。而人还得医治!迫于无奈,家人从亲人朋友东拼西凑的钱,总算维持了几年。
2000年起,陈伟雄家人向赤坎区法院起诉,请求法院判定被告——湛江市赤坎区粮管所、湛江市天赋粮油工贸总公司、湛江市粮食局赤坎分局赔偿共计119万元。打官司过程中的一审、二审都获得了胜诉,但粮管所、天赋粮油工贸总公司、粮食局赤坎分局三者相互推诿,以致法院的判决迟迟得不到执行,直至那年家人将瘫痪在床的陈伟雄用担架抬到市政府门口中央的大牌匾下,法院的判决才被执行了一“点点”。
但,随后,被告因不满法院判决,不断地向湛江法院提出申诉,以致先前的判决又发回至区法院重审……
据了解,之前曾有湛江电视台的记者徐永棠到过陈伟雄家里进行采访,并报道了此案件。2003年12月7日,徐永棠第二次探访陈伟雄。此时瘫在自家“特制”的、简陋的病床上的陈伟雄,身上长满了肉疮,插在其肚子里的那条导流管像一条外露的“肠子”,而陈伟雄年迈的母亲全天24小时在悉心地照顾其一日三餐和大小便的排出。另外,通过湛江电视台记者徐永棠的告知和电话连线采访,当年12月15日,北方千龙网相应地报道了此事,可惜未能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谈着谈着,陈伟雄声音稍有哽咽,眼眶湿润地告诉记者:因为得不到公正的判决,2004年的大年初五,父亲被活活气死,临死前道了一句:儿啊,你命苦……。同年4月,母亲不慎一跤摔倒,神志昏迷,送至医院抢救,诊断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于2011年1月8日离世。
2005年,再次迫于无奈,陈伟雄与粮管所签订了一份一次性赔偿协议(指按九四年的工资作基数,按二十年计算,加十年的医疗费,即截止至2015年,一赔当终生)。
据悉:当年的一次性赔偿费原本有70多万,但扣除掉先前借单位(粮管所)的钱、法院的执行款、一次性赔偿协议的社保基金缴纳医保费,最终陈伟雄手中真正拿到的不到40万元。另外,那批赔偿费直至2011年才分批拿完,至今(2014)已所剩无几。
记者更进一步了解到:陈伟雄在家中排行第八,有五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不料,大哥、二哥和五哥均患有糖尿病,由于得到当地政府的特殊门诊照顾,三个哥哥得以靠每日注射胰岛素来维持日常生活的自理,先前在大厅合整一件旧家具的便是陈伟雄的大哥和二哥;三哥先天性肌肉萎缩,体型骨瘦如柴(有待证实),今家住吴川;四哥患有肠癌;两个姐姐排行第六、第七,而二姐患有肺癌。七位哥姐或因疾病,或因高龄,都已下岗。
在母亲04年诊断患有老年痴呆症后,谁来24小时照顾陈伟雄成了陈家兄妹的一大难题,想专门为他雇请一个护工,可又得花上一大笔护工费。无奈之下,陈家兄妹于2004年把乡下的一个亲舅舅(方才为记者开门的那个老汉)叫来了。
据悉,陈伟雄的那个舅舅患有轻微精神病,神情呆板,能听得懂别人说什么,只是不会语言回应,偶尔会点点头,可陈伟雄的一切日常生活都几乎由其舅舅照料。过去,七个哥哥姐姐还能轮流来照顾陈伟雄一阵子,可现在,由于各自家庭的原因,每天能来看他的,只有其大哥和二哥,有时大哥来,有时二哥来,又或者两个一同来,来的时候都会买上中午的菜和看看陈伟雄需要他们做些什么……
1994-2014,陈伟雄“睡”在“病床”上已将近20个年头,一位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的重残者,十只手指早已不能像正常人般“能屈能伸”,小便只能靠灌输“呋喃西林”溶液,从导管排出,大便则是靠注入“开塞露”排出,每三个小时需要有人帮他翻一次身,否则背部会睡太久而“溃烂”。
第一次看望他的时候,由于那时天气还比较热,陈伟雄光着上半身,无意间,记者发现其腋下、腰部留下了多处清晰的伤疤痕,它们似乎隐约地“诉说”着手术中的“残酷”。另外,获悉,不久前10月2日那天,陈伟雄突发高烧,体温高达39度多,急忙打电话给外甥买退烧药和凉茶,吃泰诺天孢(退烧药),喝抗病毒口服液,用酒精擦身,又用冰袋敷,但“烧”依旧不见退,肚子反而变得肿胀又抽搐……
尿检结果显示:严重感染。不得不送至医院治疗,吃过医院开的药后,陈伟雄的烧才渐渐退了。说起当时自己的感受:吓人,……。
这20年间,陈伟雄所经历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部“灾难史”,写满了苦难与煎熬。在这“书”中,记者看到了一位普通职工所遭遇的“悲惨命运”。或许是他的坦然,让他懂得了面对与接受。
现场记者可以看到:在陈伟雄病床的正中央,设置有一台电脑,而在其床的两侧,各置有一个鼠标,左边是一个无线鼠标(用手敲击使用),右边则是一个接线的鼠标(绑在右手手腕使用),由于十个手指都不能正常屈伸,陈伟雄紧靠着双臂甩动的力量来触动一左一右的两个鼠标,一“敲”一“击”地用笔画,写成了两封长达3200字的求助信!
据悉,陈伟雄注册有自己的微博,名唤“重残陈伟雄”,还有他的QQ——“太无奈”。正是这两个途径,使得他得以将自己的“遭遇”诉诸于世。也正因此,他得到了许多网友的关注与同情,偶尔当地社区的主任也登门探访,并送上微薄 的“爱心助残金”,后来陈伟雄成为了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微尘”服务队的其中一名助残对象。
但记者也了解到,在陈伟雄过去的那些年,虽曾以微博方式向多个相关部门求助,但回应的寥寥无几;有电台电话来访过,可过后又变得音信全无;有些网友甚至发出质疑的声音: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交通事故,到现在人还没“挂”?瘫痪在床手指若都动不了,又怎能写出如此长的求助信?……
陈伟雄跟记者谈起这些的时候,一种失落、无奈与痛苦,在他的眼睛里一一流露出来,因为此时只有他才懂那20年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最后,记者问起他,以后再也没有补助了,日子该如何过呢?
他答道,暂且靠大姐能维持多久算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