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边又飘荡起了那首熟悉的《彩云之南》,唯美的歌词,涤荡心灵的旋律,把我的思绪又带回了那里,那片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在那片令人心驰神往的净土之上,高耸着一座圣山,最让我着迷的——玉龙雪山。
早早地搭上第一班车,我静静地看着窗外,天色还是朦朦胧胧的,一如我因激动而扰乱的心灵。于是我闭上眼,在心中勾画出雪山的模样,希望它能帮我沉淀心灵的杂质。渐渐地,我进入了梦乡,梦中依旧是圣山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骚动吵醒。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是一片模糊,只能依稀望见一块不同于周围的白。等我清醒过来我才发现——那便是我魂牵梦萦的玉龙雪山!此刻的雪山静静沉睡在薄薄的云雾中,如同一个新生婴儿躺在棉柔的蚕丝中,若隐若现得看不真切。可唯独山顶的积雪看得清清楚楚,洁白无瑕的冰雪发出的光芒似乎能穿透混沌,直射入心中精华我们的心灵。我忽然明白,那就是圣山的力量,是圣山给予心灵的震撼!我不禁对圣山敬仰起来。
车开到了索道口,可我并不着急着排队上山,而是静静地仰望这座圣山。此时周围已经不是一望无垠的草场,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针叶林,阳光轻轻滑过叶梢,在地上投下斑斓点点。这些树林仿佛为圣山穿上了清新阳光的裙子,更显亲近了。山顶的雾被一阵风吹散了,圣山终于放下了遮面的琵琶,露出了她圣洁的面孔。我完全被她摄住了魂魄:雪白的山峰迎向了初升的太阳,金色的光辉笼罩在白雪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熠熠生辉。那是圣山在沐浴光芒,那是圣山在沐浴希望。
坐上缆车,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好想能感受到那条玉龙的气息和脉搏。当缆车进入半山腰的云雾层时,那感觉真是奇妙,就像坐在一只仙鹤身上在往仙境进发;当缆车穿越云层后,我忽然像看见灵霄宝殿般地响起来:“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片绵延曲折的雪丝带缠绕在山峰间,就像盘踞着的一条玉龙,它向我发出了它最耀眼的光芒,最震撼的龙吟!
一下缆车,映入眼帘的的便是漫山遍野的雪和横亘在山峰之间数公里的万年冰川。冰川的身上已是千沟万壑,在向我们展示着它那历尽沧桑的恢宏与睿智;它用脚下一步步踏出来的峡谷,向我们阐述着什么是坚持、什么是隐忍。我开始明白圣山的含义了,它不只是风采,不只是人们观赏的对象,它更是我们的导师!它用它自己的身躯,诠释着世间一切高尚的事物。只要我们怀着真善美,那么我们心中也将伫立起一座高耸入云的玉龙雪山,它将引领我们走向属于自己的净土!
我深吸了一口纯净的空气,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我转身。
布达拉宫的宝座上,坐着一位青年。他目光深沉而忧郁,望向殿外迷离的云层。他是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出家前有一位美丽动人的意中人玛吉阿米,他们牧马放羊,踏遍了草原高山。
情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渐渐地,佛法也不能遏其涓流。不能自抑的仓央嘉措终于“负了如来”。那是一个早晨,他敛起僧衣,摁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悄悄出了门。一夜的大雪,仿佛满怀希望的唱念,无声,有情。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这一刻,他与玛吉阿米约会。这一刻,再次相拥了,心潮澎湃若梦中的涅槃。天高云淡,寒风凛冽,几座高山延伸到脚下,皑皑白雪寸寸依偎。从遥远的玛吉阿米家门口到这里,有一趟细细的纤柔的脚印,以思作线,韧而不断。从高高的布达拉宫天阶到这里,有一道仓促的深深的脚印,踏峰脊为绳索,绵亘蜿蜒。这两股丝绳随着拥抱紧紧拧作一股,打成一个情人结,难以割裂。
此时,铁棒喇嘛发现了宫门口的脚印。他顺着这道雪地上踩出的“情人结”寻去,恰恰发现二人。铁棒喇嘛处死了玛吉阿米。仓央嘉措哭得天昏地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他苦,为心里的那道结而苦。后人替他说: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在拉萨的大街上流浪,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虽然爱人死了,但爱你的心还未死。生生世世,在高寒雪地上,那道坚定到义无反顾的“情人结”,仍然冻结在圣洁的红山上,新鲜永存,无人能解。
在去往神山背后的路上,看到了大批转山客折返,他们警告我们,不要去了,神山背后全是冰雪,寸步难行。
一个困难,一个人对你说,你可能没有感觉;10个人对你说,你还可以置若罔闻;可100个人对你说时,你可就有想法了。我没有金刚之躯,也不会呼风唤雨,听了很多这样的话后,偶尔会犯嘀咕。可一想到神山的傲然身姿就在前面,我又把退缩的心猛地收起。为了给自己增添勇气,我问两个藏族兄弟:真有那么难吗?你们在十月份没有转过山吗?
两个藏族兄弟见多识广,摸了摸脑袋,想了一下,犹豫地说,应该没有那么难吧,十月份来转山的人,应该也有吧。好!我心里想,他们敢转,我就敢!转到神山背后时,2007年的'惨痛经验提醒我,要原地休息,第二天再转。
睡前,我和上师与两位藏族兄弟制订了第二天的计划,两位藏族兄弟说,凌晨4点就要出发。
我大惑不解,为什么这么早?
藏族兄弟说,从这里到卓玛拉山口都是冰雪,在冰上行走本来速度就慢,而且雪一般都有几尺,甚至1米厚,夹杂在乱石当中。如果我们不能在上午11点翻过山口,冰雪那时就化了,下山那段路根本走不了,上一脚是雪,下一脚是石头不说,很多地方看着是雪,踩上去就是个陷阱。
我当时对藏族兄弟的话理解很随意,向来谨慎的上师说,还是听他们的,咱们4点出发。
4点出发,其实都晚了。由于当时太阳还没出来,从神山背后的旅店到卓玛拉山口,一片冰天雪地。走在冰上,重心稍不稳,就是一个趔趄。
大多数北方人都有在冰上走路的经验,那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温度又低,寒风如刀子一样刺在脸上,每走一步,下一步都不知该怎么走。
因为有冰的缘故,平时3小时的路,我们走了6个小时,11点时,还未到山口。两个藏族兄弟脸上呈现着焦急的神色,催促我们加快脚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跟他们解释说,真的走不起来。慢慢地,我们被两位藏族兄弟落下很远。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山口消失,心里并没有慌,只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么心急。直到我和上师快到山顶,脚下的冰冒出水来后,我才隐约感觉到,两个藏族兄弟快步走的原因:冰已融化,如果你停下来,静静地听,就能听见冰下面有水在汩汩流淌。这时候还不走,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到达山顶,向下看,一片银色世界,我用脚试了下雪的硬度,一脚踩空,腰以下全都在雪里了。
上师吃了一惊,急忙来拽我,我在上师的帮助下,从里面爬了出来。
我站在山顶,俯瞰山下,狂风起来,吹起纷飞雪花,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知道那两个藏族兄弟在哪里,我终于彻底明白,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雪融化后,难以走出去。
我和上师对望了一眼,大家心照不宣:肯定要继续走下去,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因为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返回的道理。况且,返回的路比前行的路容易不到哪去。
这段下山的路,说用“走”,显然不适合,我和上师几乎就是“爬”过去的。一脚下去,“扑通”一声,整个人掉进雪里,上师在后面站在石头上,惊慌地喊:没事吧?快,把手给我。
我把手伸给上师,上师用尽浑身力气,把我拽到石头上,我站稳后,上师向前,一脚下去,整个人消失了一半。我也惊慌起来,去拽上师。就这样,我和上师像是完成一个机械动作一样,我把他从冰雪窟窿里拽出,他又把我从冰雪窟窿里拽出,到后来,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我们从冰雪窟窿里出来后,就用“爬”的方式前进。
这种方式提高了安全性,可速度明显减慢,而且非常消耗体力。从凌晨4点到中午时分,我们什么都没吃,所有吃的东西都在两个藏族兄弟身上,渴了就吃雪,饿了,什么都没有。我摸遍全身,奇迹出现:摸出了一个小苹果,是西藏当地的小苹果,特别瓷实,以我当时的状况,这种小苹果,我能一口气吃掉10个。我先给上师,上师从嘴边过了一下,放到我手中时,我发现苹果毫发无损,再仔细看,才能看到如瓜子大的一块咬痕。
上师说,你吃。
我的眼泪要流下来了,看着上师,轻轻地咬了一口。这个小苹果,直到我们11个小时后下了山,还剩一半。虽然只是一个小苹果,但在那时候它就是幸福和希望的源泉,舔一下,感觉像是在沙漠中遇到了甘泉一样。那种甘甜的滋味过了半个小时,仍然会在嘴中回味。那时候,我们都需要靠它来维系生存的希望,同时我们又都舍不得去啃。就这样,我们咬了很多次,它就像有了魔力,怎么吃都吃不完。
下山那段路,只有5公里,我们走了接近12小时,确切地说,是“爬”了12小时。那时天已完全黑下来,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耳边狂风吹起的冷酷雪花和上师急促的呼吸。我们就像是一对落难的父子,互相搀扶着,紧紧依偎着,埋头向前挪着如灌了铅一样的双腿。
眼前无边的黑暗带来压抑沉重的气氛,我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要走多久,我知道前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一想到这段路,一听到狂风卷起冰雪的叹息声,我的绝望情绪顿生。我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把这种情绪好不容易排除出去,可它很快又回来。
千里迢迢,奔赴耸立于川北地区的雪山脚下,大脑传递的第一信号,就是仰望。
哦,仰望雪山——
这是缘于崇敬所导致的一种姿势。
这是一种向往,是一种期待。
你,被风云簇拥,由雷雨裹挟,受信念委托。“咔嚓、咔嚓”,又让照相机们悄悄地摄进底片,植入心灵,成为一种静默的美丽。
红军爬过的岷山雪峰呀,一种让岁月的流水无法涤去的记忆。
在仰望者心里,你是一座丰碑,你是一笔遗产,你是送给未来和希望的一件珍贵的礼物。你是巨轮,你是扬帆,向着未来,正破浪而行。
你不是那位白发苍苍的长者,手持拐杖,喋喋不休,总爱把昨日的辉煌挂在嘴上;你也不是大草原上那顶追随季节搬来挪去的蘑菇帐篷,东西南北,居无定所。你不屈,你坚定,你刚毅,你是曾经嚼碎过一个腐朽时代,至今依然完好无损、颇具硬度的钢牙利齿!……
当目光沿着陡峭制作的险峻,攀登上雪山峰巅的那刻,仿佛才突然地领悟:尽管我挖空心思地赋予你那么多赞美,但最终还是无法与你所持有的那哲人般深思的头颅相比,无法与你所固有的高大巍峨相比。似乎还隐约感觉到你斩钉截铁的存在,活像一架庞大的制冷机,正不断调节这世界的温度,因而也使传统里的优良成分保持了长久的新鲜。
真想将激情澎湃的心情悬挂于此,让那颗血红血红的心锤把这悬天的洪钟撞响,让那一声声
振聋发聩的轰鸣,闯入并警醒一个个沉醉的睡梦。
仰望雪山——
在一束束热烈的目光下,你会流泪吗?在一声声深情的呼唤里,你会应声吗?你肯把你的那份向真向善向美的心灵冷藏起来,使其永不变质吗?
哦,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