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爷美文
姥爷一米八八。
他有四个孩子,从大到小排依次为:我大舅,我二舅,我妈,我三舅。
老爷吃尽了没文化的苦头,在“艰苦的岁月里”他和姥姥省吃俭用培养了三个大学生,当然,这三个大学生里没有我妈。
高中时我妈被选去湖南打排球,每次我妈穿着一身球衣回家,都会引来村里人极为羡慕的目光。不久她被选拔为优秀苗子参加比赛,终因比赛成绩不理想,球队解散。我妈也因此耽误了课程,回来再上课已听不懂老师所云,一上课就拿出来当时流行的五颜六色的“电光丝”编小鱼儿,据说编出的小鱼儿特别好看。
换作是我几个舅舅,姥爷肯定在他们一进家门就狠狠地把他们耳朵扯得老长。姥爷也扯过我妈的耳朵,可每次都被偏心我妈的姥姥护下来:“闺女家上好上孬有啥要紧的?又不让女的去挖河!”姥爷也只好不再多管。
三个舅舅两个做了医生,一个做了教授,只有我妈留在了农村。每提起,我妈就很后悔,姥姥更后悔。
姥爷于我,是恩重如山的人。
我小时候我妈奶水不足,后来把我抱到姥姥家,看见(家里有吃奶的娃的)谁下晌了,姥姥就赶紧拦下人家说尽好话,让人家喂我两口。待上晌前,姥姥又把我抱出去再拦下人家。尽管这样,我还是面黄肌瘦,爱说话的人就说我妈:“你看你这当妈的喂得这孩子呦!”
姥爷看不下去了,悄悄出去从村西头代销点买来了奶粉。在那个家里养几只鸡攒下的.鸡蛋都得拿到集市去换钱的年代里,能喝上奶粉,的确算得上奢侈。
如果姥姥在,每次见到我她还会对我讲:“你要疼你姥爷呀,你小时候是你姥爷给你买来的奶粉供你喝的······”是呀,如果说我妈生育了我,那么是我姥爷养活了我。
零六年专升本考试前22天里,我从另个城市来到姥爷家备考。姥爷家住在东昌路上,马路对面有一家生意很火的黄桥烧饼店。姥爷知道我爱吃烧饼,每个清晨都早早去排队。除了来去两天,在姥爷家我吃了二十天黄桥烧饼。
虽然是来备考的,但具体用什么版本的书我一无所知。姥爷就打电话给在大学教学的三舅,让他帮我买书,叮嘱尽快让我用上。
接下来就是独自挑灯夜战了。为了不影响我学习,姥爷在客厅看电视时都是静音,只看不听,这对喜欢看新闻联播的他来说着实是“忍痛割爱”。我也很自律,一来我就带着闹钟来的,晚12点睡早5点起床,中午睡半小时。有天早上老爷去洗手间,见我昨晚用可乐瓶装的暖在暖气片上的洗脸水没用,就大声喊:“起来了起来了,起来学习了!还没起来吗?”其实我是看着看着又睡着喽!
姥爷识字,但文化较浅(这是他的原话),所以他对“考试”这件事很在乎也很重视。我考试那天,他早早起来做饭,并给他老年摩托打足气,身上还不忘装着公交卡,怕万一蹬不着车就让我抓紧拦公交。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我还清楚地记得姥爷穿着厚厚的棉衣系着臃肿的围巾,认真开车的情景,我伸着没带手套的手翻了一路子密密麻麻的笔记,东昌路两边的每条树枝上都挂满了洁白的成串的冰凌。以至于现在每每给学生讲四上《雾凇》这篇课文,我就想起那个寒冷的早上。
行至花园路东昌路交汇口,正遇红灯,车子自己熄了火。姥爷下车努力蹬车,想在变绿灯前蹬着它,可是车子偏偏蹬不着,而且不一会儿绿灯亮起,后面一阵接一阵的鸣笛声让本来就很心急的姥爷头上直冒汗:“咋办呀妮儿?这回可毁了!”好在好在,车子终于缓过神来,我们又重新踏上路途。
第二天考完试,姥爷来接我,后面跟着三舅。俩人都问我考得怎样。三舅问英语考得好吗,我说不好;计算机考得好吗,我说不好;理论考的好吗,我说都写上了不知对不对。三舅便推着车子往前走,边半空中挥着手,语气近乎嘲讽:“完了完了,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凭么考上呀!考不上了这次!”我看了一眼姥爷,的脸上写满了失落,眼睛只盯着脚下的地面,好像三舅数落的是他一样。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
不久,成绩出来了,我们过来考试的二十几人中,就我和李梅考上了,而且我的成绩比李梅高出好多,我的院系收到通知后,专门在教学楼醒目处张贴出来我俩的成绩。打电话给姥爷,姥爷欣喜若狂,有些不敢相信,嘱咐我再去查一遍,可别是重名字的,又嘱咐我一定告诉三舅一声······
腊月二十六去了姥爷家。
自从一七年考到现在的学校,并知道我坐车不如原来方便后,我的交通问题就成了姥爷的一块心病。先是致电他侄子看能不能把我调回原来单位,后又致电他妹妹,让她问问同村的那位县领导。这天见到我,又在那里“搜肠刮肚”地想点子,在座的亲人们也无一幸免地被安排。尽管我一再说明自己已经习惯了,刚开始爱眼生,现在大家都熟悉了,和同事们其乐融融,可姥爷仍采用“举例子列数据”的方法说服大家帮我想想办法,什么你看她一天来回就得花十六块钱,一个月下来得多少多少;什么春夏还好熬,大冬天的得起多早多早······
大家都七嘴八舌出主意,要不娟再考考吧,要不娟还是辞了吧,娟学下来车就方便了等等,每次都是大家话说出一半就被姥爷噎了回去:“开车路上好跑吗?安全吗?辞职现实吗?亏你们想得出······”大家都不敢再出声。
就让他一直想着这件对我来讲已经不是事儿的事儿吧。新的一年,只愿姥爷健康,快乐,多帮我们这些孩子们“出谋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