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美文

张东东

当时只道是寻常美文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题记

  前些日子去华一小旁边的文具店买笔记本,正赶上老板的儿子独自在店里写作业。我挑好了本子走去柜台,小家伙还没缓过神来,死咬着笔头满目仇恨地盯着历史题。我突然脑补出了旺仔牛奶里“再看就把我喝掉”的广告词,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男孩闻声抬起了头,满脸惊恐。我笑意更浓。

  老板娘从外面走进来了。还没来得及接过我手中的纸币,就被小男孩嗲声嗲气的一声“妈妈”叫住了。小男孩用被啃秃的铅笔指着一道选择题,委屈兮兮地问老板娘:“妈妈,这题选什么啊?”老板娘当即摆手表示不会,之后拉开抽屉给我找零。

  “应该选B”,我回答了小男孩。他转头看了看我,闷闷地在括号里写下B。我又笑了:“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选B吗?”如果我面前有一面镜子,我一定能看到我全身侧漏出的母性光辉。他歪着头想了一下,奶声奶气问我:“为什么?”这木讷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我用难得的温柔语气给他解释,听完之后他重重点了点头,然后郑重其事地把那个B描了一遍。老板还在翻箱倒柜找零钱,数落着小男孩:“你也不跟姐姐说句谢谢。”我受宠若惊,连忙表示举手之劳而已。

  初一的历史题,我要是不会,是要去墨子巷幼儿园深造的吧?

  “小姑娘今年初几啊?”老板娘把零钱递给我,笑吟吟跟我拉起了家常。“阿姨我都高一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把脸埋进了毛衣领子里。“啊?我还以为初中生呢”老板娘略显尴尬地向我解释。这时店里又来了一位客人,看上去是位熟客,自然而然接过了话茬:“初三和高一差不多嘛”。

  我有些恍惚。

  如果说初三那年的我存在于三维世界,那么别人以为的高一的我也在三维世界,其实他们看见的,只是四维世界的我在三维世界的投影。多出来的维度,是时间。时间磨平了曾让我引以为傲的棱角——我放弃了与我不满的一切抗争,放弃了在误会中的歇斯底里的申辩。甚至,曾经我认为万万不可退让的底线,也变得轻描淡写了。

  好像再没有什么能够激怒我,也没有什么心事是非说不可的了。

  这是成熟吗?这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应该拥有的心如止水吗?可是这样的我偏偏更令人失望——推心置腹的信赖,实际上我已经给你了,但是我没办法让你感觉得到。于心有愧,却又无可奈何。不是拒绝和你分担,而是我的.负能量,在我想起你时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遇见一个能让自己充满力量的人,真真是幸运啊。

  遇见的时候,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吧?——终于不用再一个人硬撑了。

  话说回来,藏起心事并非是看透是非之后的成熟,反而是不敢在人前暴露的胆怯吧。不过如果有人把我如今的心境剧透给曾经的我自己,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坚持现在的决定。像当初那样活着,尽管洒脱,可也太偏激了。

  嵩嵩回忆起多年前作的《浅唱》时说:

  “该放就放别让自己那么累”?其实不是该放就放,而是什么都不必拿起来。

  每个自以为端庄成熟的时刻,在日后的回忆中,可能都会令自己啼笑皆非。

  所以日子总是在毅然决然地前进的,时间的维度只有正方向。历史不能忘却,但是对过去的感怀结束后,应该更坚决更满怀期待地奔赴未来。即便是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各种奔波不息的未来。只要是为实现自己的期待而做出的决定,都应该斩钉截铁。而有的决定中,甚至需要让你与你珍视的过去挥手告别——告别了过去的令人失望的自己,才能涅槃重生。

  我想,这也是新年存在的意义:

  我们太需要一个正式的日子,和过去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