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中华诗歌精华

黄飞

浅谈中华诗歌精华

  诗歌是人类生存的方式,是生命存续的途径。

  我们不能说诗歌是什么,只可能说它不是什么。比如,它不是长短句的排列和意义的不可捉摸,不是诗人的歇斯底里,也不是关于生活的描画。诗歌,只可能是写作者面对世界的疑问,是诗人在人间遭遇面前的困厄,以及由困厄启示的猜想和祷告。

  艺术从来与爱情类似,没有什么原则可以概括它、指引它。诗人,以及所有愿意写作的人是孤独的。周国平讲孤独源于爱,是爱最意味深长的赠品,受此赠礼的人学会了爱自己,也学会了理解别人孤独的灵魂和深邃的爱,从而为自己建立了一个珍贵的精神世界。孤独和忧郁并行,没有孤独的面对,就不会有深切的忧郁。“哲学原就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艺术和诗歌也是,甚至更是。世界的苍凉引导诗人忧郁的目光,并由此屏声敛息,望向远方。

  因而诗歌,以及一切的艺术,只能是现实与理想连接的原因,是理性与激情沟通的尝试,是肉身与精神贯通的企图。一切的苍茫都寄望抵达,一切的抵达都出于仰望。性灵的活泼与认真为诗人所独具,正是在这儿,诗歌贡献了人类的迷途,诠释了迷途抵达的可能。

  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代人,人间所有的故事,千差万别,千变万化,但究其底蕴终会露出两种消息:现实与梦想,理性与激情,肉身与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诗歌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每个人都是潜在的诗情画意,“心有灵犀”这个词用在读者与诗者之间再也贴切不过。因为总有一些文字可以穿越时空,总有一种声音可以突破藩篱,落在我们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

  诗歌就是这样,它像凡高的向日葵,燃烧,盛开,动荡着人类古老的梦想,所有的现实都因之飘渺可闻,都将聆听它对生命的解释。它不需要你全懂,当然也不能全不懂。诗歌之审美旨趣,皆在其羁轭之下意境的宽广,好比书法绘画,点画之间,乱红泅氲,物我相契,这样的契合正是我们需要连接和贯通的理由,这理由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好比问禅,不问便罢,一问禅意全无。但若全不懂,晦涩之外便很可能就是颓废,就是胡诌,结果连一张账单都不是。

  诗言志,歌咏言。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不足,故咏歌之。写诗如此,读诗亦然。这个世界,人和人之间断然没有解读世界的相同方式,我们是隔离的,永远的隔离。好比你我,文字和声音无拘无束,而现实海阔水深。然而我们的欣喜和快乐,世界的精彩和烂漫,却又无不源于这样的隔离。人因隔离而渴望表达,因隐匿而寄望敞开。文学和写作,以及所有的艺术,正是要在人类的困惑前面开辟一条通途,开出一份异彩。这是艺术的根本,也是艺术的使命所在。

  所以做诗比做事做学问都难。“思苦如中酒,吟成胜拜官”,为求一字,三载苦寻,不仅因为诗在骨不在格,更在于“诗难其真也。”有性情而后真,有学问而后雅。否则的话,诗就成了官员的讲话稿,只好扔到纸字篓里去了。古人云,好谈格调者难解风趣,格调空泛,有口易描,风趣空灵,非天才不办。“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诗之难,非真性情者莫为,欲赋新词强说愁,诗意无存,还可能变成了无病的呻吟,甚至颠狂。

  诗歌,无论是读还是写,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事,不由人解读,更不由人指点迷途传授技艺。好比看戏,情节的跌宕起伏不由他人替你激动,激动时不由他人替你欢笑替你哭泣。诗歌在波澜不惊的日常生活以外看出了它的奔涌与不息,它的浩荡与辽阔,永远不可能有既定的规矩可言。如若不然,人类的精神生活便只有摩仿,不可创造,只可停留,不可伸展。

  中国历来就有许多文学圣人,诗歌大师。他们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但可以肯定,所谓大师,只可能是他自己的大师。人居世间,身份不等,心胸不同,你的心流如何与我交汇?彼时彼地,此时此刻,你如何知晓我的梦想?我的愿望?我的疑问和我的.困厄?即如此,你又如何代替得了我的悲喜我的困惑呢?什么时候那些喜欢指手画脚的大师不再言诗,不再言传身教,什么时候就是诗人之幸甚,艺术之幸甚。

  诗歌可以类比于爱情,意义在于,在吃饱喝足生儿育女之外,人还应该有更加宽广的意义。说生命就是为了活着,也对,也不对,从人的宿命看,衣食住行足矣,要诗歌、艺术和爱情何用?衣食住行是为了活着,爱情也是,梦想也是,一切的困厄和疑问都是。但若只是为了生命的存续,蛋白质、水、空气就够,如若不然,丰衣足食之后,大白熊和黄鼠狼的一声咳嗽也算得上是美妙的歌咏或者诗行。

  诗歌,若不是无病呻吟,若不是歇斯底里,语言之外,应该还有形象,还有色彩。闻者不闻,言者不言,不甘就范的心灵仍需面对无限的存在和巨大的神秘。我们在世间的隔离中活着,光有语言和文字实在是无力的。人的苦弱渺小需要思想的辽阔和灵魂的驰骋,在辽阔之中眺望心的原乡,在驰骋之后期盼心灵的栖息,然后洞开一方天际,让心流奔涌,让爱的语言走向心魂深处,让灵魂深处的孤独与惶然相互沟通,让冷漠的宇宙充满热情,让无限的神秘暴露无限的意义。

  诗歌本一门艰涩的艺术,水月镜花,怎么说都可能对,也可能都不对。像梅尧臣,旷世奇才,却终不能达观于天下。欧阳修说梅尧臣是“诗穷而后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奇怪的是,自古至今,都是文人显达得意的少,困厄潦倒的多,个中深意,岂止一个梅尧臣的落泊经历能够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