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唐诗三百首》遗漏的诗人

阿林

被《唐诗三百首》遗漏的诗人

  毫无疑问,清乾隆年间无锡人孙洙(别号蘅塘退士)编选的《唐诗三百首》,是一本优秀的诗歌选本,是迄今为止公认的选诗最精、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唐诗选本。编选者的初衷,“为家塾课本,俾童而习之,白首亦莫能废”、远胜《千家诗》,显然是充分兑现了的。这一选本问世后,陈婉俊、章燮等人精审简明的注释,更使它如虎添翼,风行天下,经久不衰。

  孙洙的《唐诗三百首》共选入唐朝77位诗人的311首作品。根据孙洙的《自序》,他之所以不多不少,只选了300多首唐诗,跟一句民间谚语有关。谚曰: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

  清康熙年间,由曹寅、彭定求、沈立曾、杨中讷等奉命编撰的《全唐诗》,共收录唐代2529位诗人的诗作42863首。《全唐诗》问世后,先后有日本学者上毛河世宁(市河宽斋,约当我国乾隆时期)、中国当代学者王重民、孙望、童养年、陈尚君等,根据历史文献,缉补了许多被《全唐诗》遗漏的作品。如今已知的存世唐诗,涉及作者3700多位,作品达55000多首。这还不包括陈尚君近年缉补的一些作品和1992年夏天长沙出土的唐窑瓷器上的几百首唐诗,据悉,其中不少是“《全唐诗》中没有收进去的”。

  要在数千位诗人、数万首作品中选出70余位诗人、300余首作品,无异于大海寻针、披沙拣金,谈何容易;加上文艺的优劣评判,又没有绝对客观的标准,见仁见智,众口难调。孙洙的《唐诗三百首》所达到的水平,所取得的成绩,怎么称赞都不会过分。

  但是,即使是这样一种公认的优秀选本,也不免有遗珠之憾。

  《全唐诗》的一种版本,清光绪十一年(1885)四藤唫社本,刻印者不满于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孙洙只收录其中两首,“不免絓漏”,于是将其余三首也一并收录。

  根据当今文学史家的一般看法,以及我们对唐代诗人诗作的了解和认识,不难发现,还有若干诗人诗作,是该收而没有收的。笔者一时想到的,就有如下几位诗人及其作品:李贺、寒山、王梵志。

  李贺,在如今多数文学史著作中,差不多已经跻身“准二流”行列,虽然还难望王维、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等项背,或许逊色于孟浩然、韩愈、柳宗元、刘禹锡、杜牧等,但完全可以跟李益、张籍、元稹、贾岛、温庭筠、皮日休、陆龟蒙、杜荀鹤等相比肩,至于《唐诗三百首》里都有作品收入的王建、张祜、钱珝、崔涂等,比起李贺来,似乎有所不及。

  从诗歌内容、风格上说,在唐代如林的诗人、佳作中,李贺的“辨识度”是非常高的。李贺虽然不到三十岁便英年早逝,但他诡谲的想象力和呕心沥血的创作态度,使得他在韩愈、柳宗元、元稹、白居易等诗坛名流辉映争鸣的时代,也能别开生面,自成风格,没有被淹没掉。

  从作品及传播上看,李贺的《李凭箜篌引》、《金铜仙人辞汉歌》对于少年儿童而言,不免晦涩难懂,但《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还是不妨一读的。论拓展少年儿童的文学想象力,提高其词语色彩的组织运用能力,李贺的诗作,恐非一般唐代诗人所能同日而语。

  寒山、王梵志,都是侍僧。他们的诗歌,内容多介于世俗与佛教之间,具有浓厚的.民歌风味。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新发现的诗人。五四时期,因为提倡白话文,胡适在其著作《白话文学史》中,将寒山、王梵志、王绩并列为唐代三位白话大诗人。从此,寒山、王梵志及其诗作进入大众视野,声名鹊起。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寒山诗歌,远渡重洋传入美国。美国“垮掉的一代”(The Beat Generation)将寒山奉为偶像,他的诗歌一夜之间风靡欧洲。寒山的诗歌被翻译成英语和法语之后,读者众多。据说,一时之间,在欧洲,寒山赢得了比李白、杜甫还要高的声誉。

  王梵志的诗歌,据佛理教义劝诫世人行善止恶,讽刺揶揄之际,往往带有生活哲理,幽默诙谐。文学史家强调其有助于后人了解初唐社会,有助于研究白话文学的演变发展,我却认为,王梵志更值得今天人注意的是他张扬个性的主张,“梵志翻著袜,人皆道是错。乍可刺你眼,不可隐我脚”,一种很自在的生活态度和审美主张。即使是在今天,它也具有可贵的精神启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