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 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
《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由唐玄宗创作,全诗的写作背景是玄宗亲祭孔子而作此诗。
作者:唐玄宗
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
地犹鄹氏邑,宅即鲁王宫。
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
今看两楹奠,当与梦时同。
【注解】
(1)经鲁祭孔子:开元十三年,唐玄宗到泰山祭天,途经孔子宅,派出使者祭孔子墓。鲁,今山东曲阜,为春秋时鲁国都城。
(2)何为者,犹“何为乎”。栖栖:忙碌不安的样子,形容孔子四方奔走,无处安身。《论语·宪问》:“丘何为是栖栖者欤?”
(3)鄹,春秋时鲁地,在今山东曲阜县东南。孔子父叔梁纥为鄹邑大夫,孔子出生于此,后迁曲阜。鄹氏邑,鄹人地。
(4)宅即句:相传汉鲁共(恭)王刘余(景帝子)曾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及升堂,闻金石丝竹之音,乃不敢坏。
(5)叹凤句:《论语·子罕》:“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说凤至象征圣人出而受瑞,今凤凰既不至,故孔子遂有身不能亲见圣之叹。否,不通畅,不幸。身否,身不逢时之意。
(6)伤麟句:麟,瑞兽,象征太平盛世。相传孔子见人捕获了麟,曾大为悲痛地说:麟出而死,我的愿望无法实现了。见《公羊传·哀公十四年》:“麟者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麕而角者。’ 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沾袍。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 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西狩获麟, 孔子 曰:‘吾道穷矣!’”
(7)今看两句:《礼记·檀弓上》,记孔子曾语子贡云:“予畴昔之夜,坐奠于两楹之间。……予殆将死也。”殷制,人死后,灵柩停于两楹之间,孔子为殷人之后,故从梦境中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两楹奠喻祭祀的庄严隆重。两楹:指殿堂的中间。楹:堂前直柱。奠:致祭。整句大意为:孔子说他曾经夜梦自己坐于两柱之间受人祭奠,他的梦于今天实现了。
【翻译】
夫子您曾经列国周游,却因何终身如此忙碌不休?这故居原是鄹人的城邑,鲁恭王也曾在此将宫殿翻修。凤鸟不飞来,您感慨过命运闭塞;麒麟遭捕获,您悲叹过雄愿难酬。今日两楹之间庄严致祭,您梦中的情景却应验在身后。
【评析】
这首诗是李隆基尚为太子时所作。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作为太子的他到泰山行封禅大礼,封禅之后,赴曲阜,拜孔庙,有感而发,遂写了这首诗,以此表白自己勤政治国的志向。开元二十七(公元739年),即位后的唐玄宗封谥孔子为文宣王,并塑其弟子“十哲”坐像,配祭于孔庙,尊孔崇儒。这一诗一谥,足以说明唐玄宗对孔子的敬重与崇敬。
作者着笔于“叹”“ 嗟”“伤”“怨”,写出了对己对孔子虽“叹”实“赞”之情,立意集于以“叹”代“赞”,既表达了自己对孔子一生郁郁不得志的叹息之情,又赞扬了孔子“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超凡脱俗的用世精神,发人深省。
该诗用典极多,首联“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即出自《论语·宪问》。“微生亩问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欤?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疾固也。’”此句本是孔子的愤懑之言,孔子自称忙忙碌碌,并非逞口舌之长,只是痛恨世人顽固不化,才著书立说,教化世人。诗人化用此典故,抒发了自己的无限感慨,像孔子这样的大圣人,虽终其一生于诸侯之间,劳碌不停,但最终也未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是何其悲哀的一件事啊!诗人的同情之心,一览无余。另一方面,孔子一生奔波劳苦,为的却是天下的苍生,虽屡遭误解,仍孜孜以求,这又是何等可敬!因此这一句诗便高度概括了孔子一生的功绩和高贵品质,也表达了作者对孔子的景仰和钦服。
頷联承接上句,依旧是引用典故,赞叹了孔子的旧居,孔安国《尚书序》载:“鲁恭王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居,升堂闻金石丝竹之声,乃不坏宅。”写帝王诸侯想要扩建宫殿,也不敢妄动孔子的故居。表明孔子的功绩即便贵为王侯也望尘莫及,旨在高度评价孔子的尊崇地位。这里诗人借用此典故以孔子的旧邑故居因为其主人的威望,得以保存至今日,意在侧面说明孔子受后世万民的敬仰,故居尚且如此,何况孔子本人。含蓄、婉转地表达了自己对孔子的敬重之情。同时,在这里,诗人委婉地把帝王举止和孔子功绩结合起来,暗示读者自己也希望入孔子般,承载万民兴衰于双肩。
颈联是孔子的自伤之词,也是借用典故,借孔子自叹命运不济,生不逢时,政治理想难以实现,真实再现了孔子当年孤寂,凄凉的.心境。《论语·子罕》中载:“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传说凤凰现身,河洛图出,是象征圣王出世的瑞兆,然而孔子生逢春秋乱世,刀兵四起。诸侯们只关心自己的领土、霸权、兵力,哪有什么肯行仁义的圣王,因此孔子自叹儒学之道没有用武之地,而自己这些致力于推行德政的人也如那只被愚人猎捕的麒麟一般,早晚要被这个穷兵黜武的时代所绞杀。“嗟身否”感怀身世,“伤麟怨”则叹息王道难行。这些都足以唤起了人们对孔子的深深同情和深切的感慨。也表明作者决意推行仁政,以告慰孔子泉下亡灵。
诗的尾联既是孔子昨日的梦想,也是今日的现实,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作者一直都有拜祭孔子灵位的梦想,今日终得实现。“两楹奠”出自《礼记·檀弓上》,本表示出祭奠礼仪的隆重与庄严,用于此,更意为后世对孔子的万分敬重,末句“与梦时同”又完全符合孔子生前梦见自己死后,灵柩停放在两楹之间的梦境。孔子不求生前得到大家的认同,只希望在自己死后,儒学能够得到弘扬,王道能够被人主推行,而今梦想成真,也算是对孔子辗转一生的弥补吧。诗人举目仰望,孔子的塑像正端坐在殿堂前的两楹之间,受人祭拜。作者满怀慰藉之情,祭拜于孔子的灵前,不论是叹惜、感伤,还是哀怨都深深地融入到了对孔子的“赞”中,以“与梦同”表达了自己对孔子梦想终于实现的欣慰之情,也表达了诗人对孔子的“明之其不可为而为之”这一用世精神终被广大人民所接受的肯定。
这首诗追述了孔子一生郁郁不得志的悲惨遭遇,反映了孔子令人悲叹的命运。为实现 “郁郁乎文哉”的理想社会,孔子一生碌碌奔波,结果却无处安身,甚至被困陈蔡,险些丧命。但孔子始终没有背叛自己的道德信仰。哪怕明知凤图难出,王道难行,哪怕明知自己必将如麒麟般惨遭捕杀,也要坚守道德的崇高,只为将来自己的仁义思想能够大行于天下,为苍生谋福,也就在所不惜。既表达了自己对孔子的深切同情,又赞美和褒扬了孔子。结合史料可知,唐玄宗对儒学确实非常推崇,因而他对这位儒学创始人的感情也是真实而深挚的。正是因为作者能把自己的崇敬融入到孔子的深致悼念中,才使得这首诗读来深切质朴,令人信服。
就艺术形式来看,这首诗句句用典颇有堆砌典故之嫌,且诗语质朴无华,在遣词造句上也并无推陈出新之处,算不上是上乘之作,但该诗所反映出的思想和胸襟在历代帝王之作中并不多见。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另外,悼念孔子所选择的视角十分准确也是一大成功之处。清代的沈德潜评价此诗:“孔子之道,从何处赞叹?故只就不遇立言,此即运意高处。”这一评价正好说明此诗命意构思,严正得体。比及一般的咏叹之诗,颇显境界之大,立意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