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中的必然-论沈从文《边城》的悲剧意识
摘 要:在沈从文描绘的色彩斑斓的湘西画图中,一群善良的山民们却上演了出爱情悲剧,这表现出的宿命悲剧、人性悲剧,也就是生命的缺乏主体性和人性的简陋所造成的那些至纯至真的悲剧。《边城》中独特的悲剧意识与沈从文特殊的人生经历有着必然的联系。最终形成他特殊的悲剧意识,呈现出悲悯之美。对其创作中悲剧意识的探究,可以揭示沈从文创作的重要意义,挖掘其作品中的深刻内涵和永恒价值。
关键词:沈从文 边城 悲剧意识
一、关于宿命的悲剧意识
宿命,即前世之命运。古希腊的“服从命运”,儒家的“畏天命”,道家的“委天知命”,都是宿命论的观点。朱光潜认为,宿命观就是对超人力量的迷信。认为这种力量预先注定了人的遭遇,人既不能控制它,也不能理解它。悲剧感与宿命论密切相关,可以说是人类对恶的根源所作出的原始解释。
碧溪岨的白塔下,老船夫的外孙女翠翠,爱上翠翠的天保、傩送两兄弟,天保死了,傩送走了,翠翠又如自己的母亲。优美的地方,优美的故事,伴随着悲苦的命运。从小说的结尾就可看出作者所表露的对不可知命运的压抑。翠翠的爹、娘、大佬和爷爷一个个死去,爱她的二佬又生死未卜。老船公一家人的不幸就是这一家的命。翠翠如母亲的悲剧命运并未得知。一切只能听凭“明天”那无法预知的宿命。沈从文在其他作品中也透露着一种宿命的悲观,无奈的孤独和忧伤:《旅店》、《萧萧》、《菜园》、《贵生》、《烛虚》、《潜渊》、《长庚》、《生命》、《七色餍》……都埋藏着命定和偶然,情感和理性。为什么会这样?作者自己曾这样说:这或许是属于我本人来源于古老民族气质上的固有弱点,又或许只是来自外部生命受尽挫伤的一种反应现象。两者结合起来就知道了沈从文为什么执著于生命又困惑于命运。沈从文不断遭遇亲友的`死亡,这些美丽生命的消逝震动着沈从文的生命世界,导致了他强烈的宿命意识。而这种宿命意识,使得沈从文小说中的悲剧意识更加丰富。
二、关于爱情的悲剧意识
许多人都认为沈从文是在《边城》中唱着一曲现代牧歌,而在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里是没有悲剧的。也有评论者很早就指出在作家讲述这个优美的故事时,背后隐藏了深深的悲哀。
翠翠母亲与一戍军士从在山间溪头用歌声互诉衷肠到私下相爱,直到孕育出爱的结晶,仿佛是一个古老而优美的爱情传说。但最终的结局却是一个令人哀悯的悲剧:军士服毒自杀,她在小孩出生之后也随之赴死,留下一个“可怜的孤雏” ——翠翠。这个令人黯然神伤的爱情故事,成为老船夫的一块心病,他一直在为自己当时的疏忽感到愧疚和忏悔。这个故事通过较为隐蔽的情节设计,充分表现出了 “背后隐伏的悲痛”。[1]
沈从文将客观存在于湘西世界的悲剧性事件和具有悲剧意味的人物写入作品的过程中,总是融入了自己对这些人事以至于整个生活的主观感受和判断。他的早期作品中的悲剧意识还是比较孱弱的。直到1934年的《边城》,悲剧色彩变得十分鲜明。天保不幸意外溺水而亡,傩送悄然远走他乡,老船夫在忧虑中死去,小白塔于雨夜中坍塌,只剩下翠翠孤零零地守着渡船,守着那份“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2]的希望。相较于以往大多数作品中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小说最终以翠翠翘首企盼情人归来,恰好是作家爱情悲剧意识的凝结。正是因为作家悲剧意识的强化,才直接导致了作品中爱情悲剧意识的强化。
三、关于人性的悲剧意识
在沈从文湘西题材的小说中,对完善人性的赞美与对其简陋一面的批判构成了其小说的人性悲剧。小说中的冲突很多都是来自善良本身。在人们美好善良人性的背后,人的生命是一代又一代极其相似却又无奈的毫无意义的循环,这造成了生命价值的丧失和意义缺损,在沈从文看来,这正是湘西因为人性的简陋才衍生出来的善良的难以抗拒的悲剧。人性的简陋使其需要复杂化,但不适当的复杂却也会造成悲剧,这便是《边城》中所体现的人性的悲剧意识。
老祖父带着对女儿的愧疚,对孙女的婚事格外慎重,于是他“指挥”着天保、傩送兄弟又是车路,又是马路地忙个不休。在人性的自然之中,因为夹杂着心机,于是他绕来绕去,不把话说清楚,一会儿对翠翠讲“假若那个人还有个兄弟,想走马路,为你来唱歌,向你攀交情,你将怎么说?” [3]使得本来就懵懂的翠翠更搞不清那将她浮起来的美妙歌声来自哪个。完全相反的表达让傩送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在一个淳朴自然的世界里,在一群率真直爽的人中突然有了这么一点心机,使得大家都沟通困难了。或许仅凭两个能说出“老伯伯,你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4]、“伯伯,你翠翠像个大人了,长得很好看!”[5]的年青人,早就向翠翠表白了。然而在这点心机之下,兄弟俩开始了一种有地方民族特色的文明的竞争方法——赛歌。或许这样也是可以的,但弟弟的代唱使得一场严肃的爱变成了不严肃的游戏,而这一切使得翠翠总是云里雾里,做不出回应。就这样三个爱着翠翠的男人因为那一点点心机,让这个女孩子收获不了爱情。
沈从文理想的人性是融古典热忱与现代理性为一体的、坚韧朴实的人生。从湘西步入都市,使他深感古典热忱的陨落,人性的闪光点就成了缺乏古典热忱的都市的镜像,同时,现代理性也应成为古典热忱能够参与人性完善的指导,在他的人性观念中,不管是古典热忱或现代理性,如果不能达到完美的结合,都将是残缺的。因此,在他笔下,情感与理性常处于冲突状态,情感使他把边城人的美善以梦幻形式表达出来,强烈的悲剧意识让这种人性的美善最终以悲剧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