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边城》的深层意蕴

马振华

沈从文《边城》的深层意蕴

  《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里面的人性美是许多人喜欢《边城》的原因。但是《边城》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含义,你是否指导?

  沈从文《边城》的深层意蕴

  沈从文创作中所关注的是人类发展中的本质问题——人本身的健全性。他将湘西世界与都市商业社会相对照,通过湘西世界来审视和健全人生。沈从文在风云变幻的20世纪30年代,将自己拉离那个时代,在自己的世界中进行构思和创作,使作品具有“浓浓的地方风貌,淡淡的时代色彩。”《边城》就是最能体现他这一创作思想的作品。

  《边城》以二男一女的爱情悲剧为基本框架,讲述了一个哀婉曲折的动人故事。掌管码头的团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同时爱上了渡船老人的孙女翠翠。最终兄弟俩却一个身亡,一个出走,老人也在一个暴风雨之夜死去。小说除了小儿女爱情之外,还拓展情节容量,讲述了少女和老人的故事以及翠翠已逝母亲的故事。其中描写了人与人的冲突,但冲突中格外和谐。翠翠在一系列冲突之后仍保持安然。安然地摇着老船公留下来的渡船,等着那可能明天会回来,可能永远不回来的情人傩送。

  对于这样一部作品意蕴的定位。主要有这么几种观点:

  一部证明人性皆美的著作。被称为是“歌颂人性的至善之美”,“人性美的赞美诗”,“表现人性美的力作”,类似的论述我们可见于许多相关的论文中。

  安徽大学中文系的刘永泰认为《边城》中的人性并非优美健全反而是一种人性贫困的体现。认为《边城》中太看重“原始的丰富性”,这是一种人性诸多要素没有充分展开前的原始的的充满、原始的丰富,沈从文无法在“山重水复疑无路”之际想到“柳岸花明又一村”的美好前景。无法看到人性的扭曲比人性的贫困更好,仅仅看到既有的社会形式对人性的压抑,缺乏足够的历史眼光。

  现代文学重要评论家凌字在《从(边城)走向世界》中提出,《边城》是现实的。提出《边城》中存在许多不完美的地方,描写了很现实的东西:翠翠母亲故意饮大量江水而死,表明这个边城中仍存在某种规范,约束着人们的行为。再如团总顺顺先给大儿子天保提亲,有很浓的宗法印记;而大段对傩送的对象送来的丰厚陪嫁的描写,则有一种利益取舍关系在其中。所以《边城》是现实的。

  现代文学重要评论家汪曾祺则在《又读(边城)》中提出:“《边城》的生活是真实的,同时又是理想化了的,这是一种理想化了的现实。”

  那么《边城》的深层意蕴是什么呢?我们先从三方面来研读这篇作品。

  从社会关系方面看,《边城》中家庭和自然共同体是主要的活动范围,维持个体生存和基于血缘地缘情感的日常交往是主要的活动内容,世代相传的传统、习惯、风俗常识、经验等是调整支配人们行为的规范。人们做人的准则是守信自约、重义亲利、重人情信托。这里的人都遵循着一种长久以来已经形成的准则。他们十分看重人性的尊严。人们在坐渡船的时候,大都会给些钱物表示感谢,而老船公再三退还不了。只好将这些钱物拿去换些茶叶等等物品放在船上,供坐船的人们享用。一种真挚的、纯洁的,令人向往的源于现实又有高于现实的社会关系呈现在我们眼前。

  从人物形象,尤其是主人公翠翠方面来看,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具备的是一种生命的自然的美,是自然人性的化身,是沈从文的理想人物,支撑他塑造这个人物的就是人性皆美这一思想。并且他所表现的翠翠的纯和善不是那种发展以后的纯洁和善良,不是经过道德规范的',理性的、历史的善和纯,而是一种原始的、天然的善和纯,古朴、简单。真正体现了“人之初,性本善”的观点。

  从翠翠的眼中看这个世界,一切都那么自然、正常、平静,她完全没有社会意识,社会观念性的东西。她生命中的力量完全来自于她的天然属性。她的生活过程不与某种目的相联系,而是一种自然的生命本质。翠翠对傩送萌生了少女的爱情,这是由于她自身的成熟,是她达到一定年龄,身体自然发育成熟之后,一种自然的体现。她完全听凭一种自然,一种天性。而不具备明确的目的性。并且,在翠翠来说,过程也就是目的。所以当她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之后,仍能安然地平静地等着不可预知的目标。

  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听命的观点。让人弄不清是一种无奈,还是一种坦然。还有人说.翠翠在爱情中的表现恰恰是一种人性贫困的表现,她始终等着而没有去主动追求爱情。“当她不小心滑到爱河中后她没有能力抓住机遇把握条件趁热打铁大干快上”,所以是她自己葬送了自己的爱情。

  其实。翠翠的这种生命形式正代表着边城人的生命形式,将自己的人生作为一整个过程,并将整个过程本身就看作它的目的。他们平静、自然、知足地渡过了一生,也就达到了自己生活的目的。“生命无法不受到种种限制,人类的命运总是有悲观的因素,然而人的伟大可贵就在于并不因为悲观而放弃,就在命运翻云覆雨的鼓掌之中。生命也能散发出自己的庄严和魅力。”

  再从生活风俗方面来看。我们知道,湘西山高林密,流急滩险,生存条件十分恶劣,人力的作用显得无足轻重。于是在小说中描绘的赶集、对歌、赛龙舟、泅水比赛等情景是对人生美好生活的描写。这种描写中无论哪一件事,哪一次活动,它的目的性也已不强。小说中要表现的是人们生活情趣的放达,这是沈从文对背景虚化、淡化处理的结果,是那种灰暗现实环境下孕育出的一份从容、恬静的生活态度。

  于是,当我们读完《边城》后,边城中的人们的那种以自然为基础的存在形式会深刻在我们的脑海里,那个理想中的美好世界也会浮现我们眼前。这个世界源于现实:那是都市文明影响较少的。保存天然较多的地区。沈从文又在这相对较边远的带有淳朴民风的地方寻找到了比较美好的人生形式加以理想化的表现。人们在这个世界中完全听凭一种自然,人们从容而恬静地生活着。当然,小说中人们这种完全听凭自然的状态,有时会让读者产生一种不幸的感觉。然而,这正是沈从文的夙命观的体现:听凭自然的过程很完美。虽然自然的阴晴圆缺会使处在其中的人有自主无法把握的东西,产生不幸。但我们也可以安然地听命,坦然而安宁。所以边城人生命形式的代表翠翠,当面对不幸的时候她并未产生一种悲凉的感觉。只有我们这些无法超脱的人才会产生悲凉感。

  人类文明发展当到当今,人们开始向往自然,呼唤自然的回归。人类在创造中不断摆脱原始、蒙昧,却离自然越来越远。所以当我们意识到我们的自然本性丧失的太多,渐趋向社会中的符号时,人们开始向往自然,向往人的天性。开始呼唤原始的回归。

  在沈从文所处的时代,很多人还乐观地认为社会的发展必然带来人性的同步发展,只有沈从文敏感的意识到社会发展和个人发展间的冲突。意识到社会性和整个人性的背离。并且,为我们描绘了一种相对理想的人生形式,提供了一种社会和人类自身建造的参照。

  也许《边城》不是理想的社会模式,人性并不优美健全,但正如前面所说,它是现实基础上理想化了的世界。所以,也太多描写了人理想中的世界,简单的社会,简单的人,但这正是人们在文明高度发展对原始回归的一种呼唤:也许沈从文是过于看重湘西的“原始的丰富”的人性,但正是透过这个“原始丰富”的世界,去审视都市世界的过程中,我们才能找到矫正人性扭曲变形的路径,使得人的动物性与社会性完美结合,使我们在已经被文明道德过度社会化的人性中找到适度的动物性的回归。所以,这绝对是沈从文的一大突出贡献。

  [参考文献]

  [1]朱栋霖,丁帆,朱晓进.中国现代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2]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3]程光炜,吴晓东,孔庆东.中国现代文学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

  [作者简介]方波(1977一),女,云南人,云南玉溪师范学院助教,研究方向:现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