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惆怅梦余山月斜,孤灯照壁背窗纱,小楼高阁谢娘家。
暗想玉容和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
①惆怅:失意伤感。
②背:暗,即灯光暗淡。
③谢娘:唐代有名的妓,本名谢秋娘,唐朝李德裕的小妾。谢娘家泛指青楼或恋人的居处。
④簇朝霞:被灿烂的朝霞所笼罩。
【鉴赏】
词人从深夜的梦境中醒来,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看见山月斜照,孤灯荧荧,心下顿增几分惆怅。原来这里是谢娘家的小楼高阁。朦胧中只见那美丽女子背靠碧纱窗下坐着,室内一盏孤灯,光影黯淡。谢庄《月赋》中云:“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望明月”,月有相思之意,故此处应是望月思人。“小楼高阁谢娘家”一句由室内将镜头拉远,显出了一种距离上的纵深感,朦胧感。
惆怅残梦中,词人只见女子灯前月下的背影,朦胧中看不真切。于是开始了幻想:“暗想玉容知何似”,女子貌美肤白如玉,朦胧的月光和灯光下看去象什么呢?哦,仿佛一枝被白雪素裹的红梅花,周身弥漫着清晨的香雾,放射着朝霞般的美丽光华。
“春雪”和“冻梅花”与“玉容”相映衬。而“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是想象中的美人形貌与风采,是梦醒时分的雾里看花。这是从“孤灯照壁背窗纱”一句中化出。
“一枝春雪冻梅花”描写被雪所覆盖的梅花高雅脱俗,微露春意。“一枝”显出其与众不同的清丽高洁,也绘出女子窈窕娉婷的身姿。“江南何所有?聊赠一枝春。”这里的“一枝春”即是梅花之意。李太白《清平调》有“一枝红艳露凝香”、白居易有“梨花一枝春带雨”,均是形容大唐贵妃杨玉环的美艳清丽和洁白丰润,所写的均为实情实景。以朝露凝香和梨花带雨将杨贵妃的天生丽质进行物化形容和描写。
而这里的“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则显出一种雾里看花、雪中赏梅的朦胧美态,丽裳香泽无以复加矣:一枝梅花,在雪地里绽放,清香扑鼻。花红和雪白是色的层次;而且这雪也不是数九天气里的深雪,是春雪,虽然冰雪寒冻,却有一丝融融之暖意,里面有一种生命的气息。于是,那梅花的满身香雾都似乎有了一种能量,聚集在伊人身旁,红衣若霞,艳艳可观。故这里应当是一种象中之象的.虚景幻像,写的是雪中之梅的冰清玉洁之神韵,霞中仙子的超凡脱俗之美,隐约中有一种对美好境界和理想的神往。
所以,若简单以艳词看待这首《浣溪纱》,则有珠玉暗投之感。无论是对作者的苦心,还是对读者的想象力都是一种轻慢。
那么,韦端己笔下的这位女子到底相貌如何呢?也许只能从这幻像中细细品味了:“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这是曹子建笔下飘渺的洛神,也是想象中的理想美神。而“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也是想像中得来,全以意境取胜,别有一种清逸高洁的寄托。你可以说他拿梅花去比喻一位美人,但又绝不止于此,给人一种联想,甚至是一种希望,一种理想的境界。这就纯粹是由意境而来的感发力量,给人留下无限想象和品味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