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味农金刚经讲义

刘莉莉

江味农金刚经讲义

  江味农《金刚经讲义》对《金刚经》进行了条分缕析的解释,同时贯穿佛教历史、制度和基本理论,通过本书不仅对《金刚经》能有深入的理解,对整个佛教也会有深入的理解。以下是进一步解读。

  在我国,注疏《金刚经》的疏本繁多,各个宗派都有自己的判释系统,最早有鸠摩罗什门人、被誉为“解空第一”的僧肇撰写的《金刚般若波罗密经注》,随后又有三论宗吉藏法师所著《金刚般若疏》、天台宗智顗大师所著《金刚般若经疏》、华严宗智俨法师所著《佛说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略疏》、唯识宗窥基法师所著《金刚般若经赞述》、《金刚般若论会释》、宗密法师所著《金刚般若经疏论纂要》等疏本传世。除此之外,另有明代著名高僧紫柏真可、蕅益智旭等注疏流传,及至近现代,太虚法师、慈舟法师、印顺法师、圆瑛法师、江味农居士等也有相关论述和讲记流传于世,而在众多《金刚经》疏本中,尤以近代著名居士江味农所作的《金刚经讲义》内容最为丰赡,讲解最为全面,且通俗易懂,自成书以来,深受佛教界所重视,先后有蒋维乔、周清圆、范古农等著名居士呕心沥血促成出版,广为学佛之人所熟识。

  一、《金刚经》的翻译版本及其主要思想

  《金刚经》汉译本除了姚秦鸠摩罗什所译《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以外,后又有北魏菩提流支和南朝陈真谛相继翻译,名字都作《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此经的第四个译本是隋代达磨笈多翻译的《金刚能断般若波罗蜜经》,唐代三藏法师玄奘所译的《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与隋译名字略近,是第五次翻译。此后,唐代义净第六次翻译此经,称名为《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或《佛说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以上六个版本在《大正藏》中均有收录,其中玄奘译本并没有单独列出,而是收入《大般若经》之第九会,即第五百七十七卷中。另外,在《大正藏》中还有一种元魏留支译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附于菩提流支译本之后,据此《大正藏》共收录七个本子。由于菩提流支的译本在宋以前已佚失,宋代《思溪大藏经》误将真谛的译本重出,当作菩提流支的译本纂入。元代刊刻《普宁大藏经》时,从菩提流支翻译的《金刚般若经论》中辑出经文,重新刻印流通。所以《大正藏》中所收的元魏留支译本是一个伪本。

  这部经的六种译本中,前三个本子均作《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后三个本子增加“能断”二字。玄奘曾谈及新译与旧译的差别时说:“据梵本,具云《能断金刚般若》,旧经直云《金刚般若》。欲明菩萨以分别为烦恼,而分别之惑坚类金刚。唯此经所诠,无分别慧乃能除断,故曰能断金刚般若。故知,旧经失上二字” [3]。玄奘认为,“般若”是能断的智慧,“金刚”如所断的烦恼。烦恼如金刚一样坚硬而难以降伏,只有此经所宣示的无分别智慧才能净除。所以将此经译为《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而按照鸠摩罗什翻译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则将“般若”比喻为金刚,因为世间之物金刚最为坚硬,能破坏一切物体却不被他物所坏。“般若”也是如此,能够破坏一切烦恼,但却不被烦恼所坏。所以从“金刚”所比喻的对象看二者确实有很大的差别:玄奘译本是将“金刚”比喻为所断的烦恼,而罗什的旧译本则将其比喻为能断的智慧。但是从二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来看,都是要说明“般若”能够断除一切邪见妄执等烦恼,所以其含义并无根本性的差异。太虚法师在讲《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时曾谈到这两种说法:“‘能断金刚’有两种解释:一、以金刚喻菩萨的智慧。菩萨有如金刚的般若慧,所以能断一切无明烦恼,于是金刚是能断,无明烦恼是所断。二、以金刚喻所断的分别疑惑。就是由颠倒分别所起的最坚、最利、最细的妄执疑惑,而以此经的般若慧能断尽无余,于是金刚又是所断了”。[4]

  “般若经系”庞大,《金刚经》是其中较早出现的经典之一,历来备受世人关注,多有发挥。《金刚经》主要阐发了“世俗世界的一切现象(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人们所见所思维的一切对象(法相)均属虚妄;人们用言语表达的事物,包括佛所说法,都非真实。因此,佛所说法,不可以言取,佛不可以相取。把握佛的真髓(如来),就只有去把握实相,而实相则是非相,既不可言说,也不可思议。唯一能使菩萨修道者达到心清净的方法是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心”[5]。早期禅宗主要以四部《楞伽经》为宗经,后来融摄《金刚经》思想加以阐发,更加完善了自身理论。禅宗六祖慧能大师是通过听闻《金刚经》而开悟的,他对《金刚经》的主旨做了很好的总结,他说:“我此法门,从上以来,先立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相者,于相而离相。无念者,于念而离念。无住者,人之本性,于世间善恶好丑,乃至冤之与亲,言语触刺欺争之时,并将为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于诸法之上。念念不住,即无缚也,此是以无住为本”。外离一切相,名为无相。能离于相,则法体清净。于诸境上,心不染著,不于境上生心,就是无念。念念不住,即是无住。

  《金刚经》围绕须菩提长老的两个问题“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即无上正等正觉之心,也即是成佛之心),应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而展开,深入阐发了般若空观的奥义。佛答:“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6]此说的是破相、去执、无我的道理,菩萨不应执着于相,但又不能落于绝对的空无。菩萨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并非无事可做,否则会堕入小乘的灰身灭智,放弃了大乘菩萨普度众生的责任。接着佛又回答:“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7]菩萨一方面要不著于相,另一方面还得行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等六度,只是应生无所住心而行六度。破相讲的是空慧的道理,但修菩萨道还得积聚福德资粮,没有福德资粮也是成不了佛的,只有福慧双修,才能圆成佛道。修福德资粮以布施为最,包括财布施、身布施和法布施,其中以受持说法的功德最大。《金刚经》阐发的福慧双修的道理是进入佛道的关键,因此此经在佛教界极为受到重视。

  《金刚经》阐释的是佛教最高深的智慧,即佛教的空性,而不是所谓的世俗聪明才智。能够体悟佛教的空性,就能见性成佛。如何才能体悟这种空性呢?要从破相、去执、无我三个方面去体会。

  第一,破相。凡夫执著世间的名相,汲汲一生,无非为名为利,头出头没,没有了时。既没有认清世界的真相,也迷失了自己,很是悲哀。《金刚经》反复宣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又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指出世间的一切不能独立而自存,事物的存在有赖于因缘的凑合,缘散复归于无,如梦幻,如露电,这即是空。如能认识到空性,就能明白相即是非相的道理。

  第二,去执。明白了相即是非相的道理,就能放下执著。凡夫追求的名利,到头来不过是过眼烟云,汲汲追逐,得不到会很痛苦,就算得到了,也只是暂时的保有,终究不能长久,虽然一时得到了满足,终究还是痛苦。只有放下执著,心境才能变得宽敞明亮。

  第三,无我。人一生最放不下的是自己,把自己的身体执实为自己,于是与滋养、满足、放纵身体相关的财利名声都看作是自己的,不惜一切代价尽量攫取,牢牢不放。既造成自身的痛苦,也给他人带来困扰。有的人物欲淡泊一些,能够放下财色名利,但不一定能放下自我。本经一再宣说要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其实何为我?我是谁?能把自己的身体看做自己吗?能把纷飞的妄念当做自己吗?身体没有了,自己在哪里?因此只有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才能放下自己,才能体认空性。

  二、江味农生平及与《金刚经》的因缘

  江味农,原名忠业,字味农,法名妙熙,晚号定翁,生于清同治十一年(1872),卒于民国二十七年(1938),世寿67岁。居士原籍江苏江宁南乡凌阁村,幼年随祖父寄籍湖北服官,在家塾攻读儒书,天资聪颖,学而能解,光绪二十八年(1902)乡试中举,为官道员候补,但不乐仕进。居士自幼随祖父持诵《金刚经》,终生不辍,中年丧偶后感悟人生之无常,故潜心学佛,不拟续娶。后以亲命难违续娶继室,然他素有出家之志,以父母在而未决。1917年,江味农父亲亡故,母亲郭太夫人自幼奉观音大士,在居士的劝说下长斋茹素,虔诚礼诵。1918年春,江味农礼禅宗大德微军和尚为师,受菩萨戒,此后终身虔习佛法,广弘佛教。同年,江味农受上海著名善士简照南所托,携10万银元远上华北赈济灾民,在北京结识近代著名居士蒋维乔、徐文蔚、梅光羲等人,并与之共创“北京刻经处”,时逢徐文蔚等发起讲经会,礼请宁波观宗寺谛闲尊宿北上讲经,遂在听经之余与蒋维乔等作听经笔记,并整理为《圆觉经亲闻记》,得到了谛闲尊宿的赞许。后又于1921年,谛闲法师在上海功德林宣讲《大乘止观》之际,为之记叙笔记,并且发挥成书,谛闲尊宿命名为《大乘止观讲记》。1931年,江味农应蒋维乔等居士推举为上海省心莲社社长,1934年开始在省心莲社开讲《金刚经》,所积累之讲稿即是后来出版之《金刚经讲义》原稿。1938年,江味农旧疾复发,卧床不起,于农历五月十八日安然长逝。

  江味农居士一生学兼儒释,学养深厚,佛学造诣颇深,既从学大乘经典,涉猎显密,又深谙净土修学之法门。唐宋以后,以弥陀净土为旨归的净土信仰影响日广,既有专门弘传净土法门的净土宗创立,也有禅宗、天台、华严诸宗兼弘净土的局面,“家家弥陀佛、户户观世音”成为了千百年来中国佛教的真实写照。《四十华严》最后一品《普贤行愿品》最后以“十大愿王”导归西方弥陀净土,加深了华严经系、普贤菩萨与净土信仰的关系,遂成为“净土五经”[8]之一,历来为修学净土之人广为念诵。江味农居士一生弘传佛教,心系净土,注重讲闻,贻学后人。1938年,即使在弥留之际犹遗言后学“修持以普贤行愿为最要”。晚清以后,中国佛教亟待复兴,日本密教(唐密)回传,藏传佛教东来,对内地学佛具有较大的影响,江味农居士也不例外。1921年,因郭太夫人病重,江味农返回上海,亲见郭太夫人往生之种种祥瑞,更是增加了学佛的信念,但也有感于多生多劫的习气一时难以革除,想借密宗神咒之力加以消除,于是返回北京随正在北京传授日本东密的觉随和尚听受密法,后又与觉随往日本高野山修学密法,后因事未得修学而返回上海;1925年7月,应关炯之、闻兰亭等人敦请北京雍和宫著名喇嘛白普仁尊者携带全部法器和28名喇嘛南下上海,修供“金光明法会”,传“大白伞盖度母”灌顶,江味农陪同襄助,辗转于上海、杭州、长沙、武汉、九江、南京等地数千公里,从学受益。

  江味农“教宗般若,行在净土”,与《金刚经》的缘分可以追溯到幼年,蒋维乔居士撰写的《江味农居士传》中记载:“居士幼时,即随乐峰公(祖父),持诵金刚经,终身未尝少辍”、“余与居士缔交二十余年,知其一生持诵《金刚经》,独具心得”,可见江味农与《金刚经》的深厚缘分。1934年7月至次年9月,上海省心莲社学佛子弟借江味农为蒋维乔详解《金刚经》之机缘,要求公开宣讲《金刚经》,每周两次。鉴于蒋维乔作听讲笔记,复由江味农修改之繁琐费力,遂由江味农每每课前撰写千余字的授课讲稿,所以授课圆满后积累了诸多讲稿,是为《金刚经讲义》之肇始。为了能够集结成书,李椭莲居士发愿租得沪西房舍三间专供江味农居住,以一年为期,润色补充完整该讲稿。但事与愿违,《金刚经讲义》的成书过程命途多舛,江味农居士也于1938年往生,而时书未脱稿,况又在治丧慌乱期间,几尽遗失。后来幸有江味农弟子周清圆居士发愿编辑此书,虽几经波折,终将全书录成。录成之后,又因刊印费用等问题而拖延,后请范古农居士校订,蒋维乔、孟定常协同校对,于1940年6月印成。后蒋维乔感慨此事曰:“是岂无上甚深之秘机,未可轻易宣露,抑众生福薄,未能仰契大法耶。否则何以魔障重重,若是之甚也!”

  三、《金刚经讲义》的特点及价值

  自西汉哀帝元寿元年(公元前2年)月支使臣伊存为汉博士弟子景卢口授《浮屠经》,到汉明帝夜梦金人,求取《四十二章经》,及至唐宋,印度佛经的翻译成为了中国佛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尽管经典翻译有“信、达、雅”,“五失本”、“三不易”等原则所限,翻译文本尽量避免晦涩难懂,但终因时代久远、语言差异以及佛学积淀参差不齐等诸种原因,导致世人参悟佛教经典仍存在或多或少的问题。近代居士江味农所编著之《金刚经讲义》在严格的校勘基础之上,系统地对般若经义进行了阐发。自成书以来就备受各方面关注,即是因为其阐发《金刚经》经义,不但通俗易懂,而且在依据古本校勘的.同时,旁征博引,深入浅出的解释了相关名相以及思想渊源,故范古农在《金刚经讲义序》中说:“读此解者,不独知弥陀经义,且能知一切经法。今于江居士《金刚经讲义》亦云然。自斯讲义流通,我知读者一展斯编,不啻读余经十百部也。经云一切诸佛及诸佛菩提法,皆由此经出,不尤彰明较著者哉。”

  鸠摩罗什的《金刚经》译文,历代以来广为流传,各种抄写、刻印本、注疏本流行于世,而各不同版本之间又多有不同,甚至影响到了经义的阐发。江味农居士在撰写《金刚经讲义》前博览古今,著有《金刚经校勘记》及《校正本跋》,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经文逐句进行了校对,极具有文献学价值,范古农评价为: “至于依据古本,考订异字,勒为定本,尤为千余年来斯经之功臣矣。”江味农之《金刚经讲义》以敦煌石室版本为底本,兼以数十种不同版本进行校勘。《金刚经校勘记》罗列之历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相关版本及注疏本主要有:唐柳公权所书、五代南唐翁方纲书、宋代《碛砂大藏经》、南宋张樗寮书、唐纪国寺释慧净注《金刚经注疏》、姚秦释僧肇注《金刚经注》、天台智顗撰《金刚经智顗疏》、嘉祥吉藏撰《金刚经义疏》、窥基撰《金刚经赞述》、宗密撰《金刚经疏论纂要》、民国十九年北平刻《金刚经疏论汇编》。江味农在仔细研读各个文本的同时,加以对照比较、考订研究,最终形成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文本,大大减少了经文流布中的错讹现象。

  如经中“‘应云何住’,在柳书、翁书、宋藏、张书、明刻及慧注、肇注、纂要、三会本中皆同。而今流通本及清初本作‘云何应住’,与后周语同。按赞述引经,亦作‘应云何住’”;又“‘若非有想非无想’一句在柳书乃至明刻、慧注、肇注、智疏、赞述、纂要、五会本及今流通本皆同。清初刻本,于‘非无想’上,有加一‘若’字者。并注云:古本无之。按古本既无,何可滥加?今以所见各本参校,盖自唐季以后,经文乃被人陆续增易,而明清间增易最多也”;再有“‘则非般若波罗蜜’一句,柳书至明刻,及慧注会本并同。流通本及清初诸本,‘则’作‘即’。其下又有‘是名般若波罗蜜’句。清初有本并注其下云:古本无,按是名般若波罗蜜句,南宋碛砂藏始见加入,不但为唐人写经所无,即南唐石刻,及张樗寮书,皆无之也。慧注等五会本经文,皆无是名句。又考肇注曰:则非般若,即慧空也。境灭慧忘,何相不尽。弘持之旨,宜在于此。智者疏同。智疏又曰:般若即非般若,此是如空。嘉祥义疏曰:般若非般若,心行断也。下如来无所说,绝言语也。又曰:佛说般若,此是佛般若也。则非般若,非是二乘智慧。慧注曰:证真之日,得真般若。得真之时,便舍文字。故云佛说般若即非般若。赞述曰:则非般若波罗蜜者,非一佛独陈也。纂要曰:则非般若者,无著云:对治如言执故。以上诸古注,皆未释及是名”,可见江味农对于历代《金刚经》版本的研读之深,由演习考证而加以比较,终成就后人依止诵持之正本。

  佛教经典浩繁,思想深奥,判教是古德高僧在自我所奉持之佛教教义的基础之上,而对于所有佛教学说及经典的归类和划分等级,其主要目的是通过调和各种佛教经典中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思想,来论述本宗派所奉持之理论的殊胜,并且为本宗派的理论提供经典和历史的依据。判教思想发端于印度,其理论与方法则是在中国佛教的发展流布中逐渐成熟起来的,中国佛教的判教思潮及实践起源于南北朝,隋唐之际伴随各宗派的正式创立而不断完善。汉传佛教各派均有自己独立、完整的判教体系,其中天台宗智顗大师的“五时八教”和华严宗法藏大师的“五教十宗”算是其中代表。天台“五时八教”由“五时”、“化仪四教”和“化法四教”组成,其中“化法四教”将所有佛教经典分为“藏”、“通”、“别”、“圆”四教,《般若经》因其既讲解深奥义理又包括浅显的道理,故判释为“通教”,而天台所宗之《法华经》则为至圆之教;华严“五教十宗”之“五教”是依据佛所说法的内容来判释的,“十宗”则是从义理方面对“五教”的细分解释,“五教”包括小乘教,大乘始教、大乘终教、顿教、圆教,《般若经》被判释为“大乘始教”,也称“权教”,主要是阐释了一切有因缘聚合所生的事物,不仅其形为空,且没有自性,而华严宗所宗之《华严经》则为“别教一乘”的圆教。《金刚经讲义》记:“天台判此经(《金刚经》)为通别兼圆。贤首则判属始教,亦通于圆。”天台宗 “藏通别圆”四教是依次深入,由浅入深,及至圆融的法门,《金刚经》可深可浅,因时机和个人佛学水平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理解,其具备了“通”、“别”、 “圆”三教的特性;华严宗因《金刚经》开篇讲解必须离四相而成菩萨为初级菩萨,是为大乘始教,但深究其义理,逐渐深入经文可见不但四相皆空,甚至佛法皆空,则又是极圆之教的特性,故亦通于圆。

  江味农居士研习《金刚经》极富有心得,对于《金刚经》的判教提出了独到的见解,他认为:“(《金刚经》)境心俱冥,遮照同时,慧彻三空,功圆万行,(是)至圆极顿之大教”,对于理解、分析《金刚经》思想义理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江味农否定天台智顗和华严法藏判释《金刚经》为“通别兼圆”、“始教亦通于圆”两种说法,认为《金刚经》义趣是佛为了开启众生本来就具有的如来智慧觉性,绍隆佛种,传授心印之教法,本身就是至圆极顿之教法。《金刚经》经文谓之曰:“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又“是经有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边功德。如来为发大乘者说,为发最上乘者说。若有人能受持读诵,广为人说。如来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成就不可量,不可称,无有边,不可思议功德。如是人等,则为荷担如来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而诸经从其所出,又具有无边无量的不可思议的功德,即是无上之法宝,若非至圆极顿之教,何足语此。一切圆顿经教,皆可为《金刚经》所摄,一切藏、通、别、圆,小、始、终、顿、圆,种种教义,一齐摄尽。

  总而言之,江味农《金刚经讲义》对《金刚经》进行了条分缕析的解释,同时贯穿佛教历史、制度和基本理论,通过本书不仅对《金刚经》能有深入的理解,对整个佛教也会有深入的理解,因此本书可以称得上是一本佛教百科全书。特别是作者从信、解、行、证四个方面疏解《金刚经》(信,就是相信佛法;解,就是理解佛法;行,就是实修佛法;证,就是证悟道果),处处揭示了《金刚经》指示的实修法门,我们通过本书的学习不仅能够理解《金刚经》,而且还能找到真切实用的修学方法,对学习佛经和修身都会大有裨益。人最大的烦恼在于人我见与法我见,我们如常读诵修持《金刚经》,就能用金刚般锐利的般若慧剑,斩断烦恼之根。从世俗来说,破相能够不为事物的假象所迷惑,认清事物的本质;去执能够采用灵活的手段处理问题;无我能够放下自己,精勤地做事,认真领会本经,对成就世间的功业也是有帮助的。从出世的角度说,福慧双修,精行六波罗蜜,就能圆成佛道。所以本经不愧为教内教外俱受欢迎的佛教的根本经典,值得认真读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