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庶民文学
(一)创作要素的独特性
《骆驼祥子》的背景是二十年代末的北平,书中的场所多是中下层人民的聚集地:人力车夫集中的车厂、与虎妞结婚后多贫苦人民的大院、人力车夫休息的茶馆……甚至是祥子在下家包月的的生活,老舍对于祥子住处和存钱罐的笔墨也多于夏家的环境。其次是民俗:车行刘四爷庆生活动的场面,车行人力车夫的随礼,刘四爷好友的祝寿方式……都显示了这场祝寿活动的地方传统;此外还有祥子与虎妞的婚礼,都表现了与祥子的所见所闻相结合的北平特色。“老舍作为北京城的忠实写家,我们在他的小说中看到洗三、寿宴、葬礼等人生形式性的民俗,也能看到中秋节、祭灶、新年等节令礼俗;还能看到洋车夫、剔透匠、裱糊匠等富有旧时代印记的行业规矩。”在任何章节中,老舍都通过一房一舍,一草一木地描写使小说透出一股浓浓的地域特色,读者清楚地知道:这写的是北平,不是竹林小溪环绕的湘西;不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上海;不是高门大院,等级森严的四川。哪怕是城郊,祥子被大兵抓走后逃亡的经历都没有失掉地域特色:南方的水田里断不会出现骆驼。在此背景下,北平人民的生活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状态呢?这些富有代表性的人物就表现出来了。同样是生活在生活压力下,不断挣扎的人,祥子是由农村进城做人力车夫的年轻人、虎妞是一个大龄待嫁的车行主的女儿、刘四爷是一个固守规矩,讲究脸面的车厂主、小福子是无法为自己做主的长女……这些人物在诠释自身独特性的同时,又极具代表性。刘四爷身上体现了官本位社会盛行的尊卑观;小福子体现了男权社会中女性生存的悲哀;车行的人力车夫们体现了一种安于现状,苟且偷安的生存观念。这些车夫、暗娼、巡警、乞丐、大兵、帮佣……形形色色,构成了一个体系完整的下层人民生活交际圈。而这方水土上生活的这方人就构成了祥子生活的社会背景。
在此基础上,老舍用一条三起三伏的主线将这一个个人物,一幕幕画卷徐徐拉入读者的眼帘,同时交补一系列暗线,补成一个个环环相扣的故事。
(二)个人经历与个人奋斗失败的主题
如果老舍的庶民文学小说仅限于表现北平的地方特色,未免缺乏一种可挖掘的深刻内涵,尤其与矛盾的社会剖析小说比起来就略显困囿。但事实上,老舍在《骆驼祥子》中表现出了许多社会剖析小说的诉求。在普通北平人身上折射出了批判国民性的`传统。这与老舍的个人经历有关,他的人生经历注定了他会透过层层的生活表面看到它掩藏的某些实质以及将其不自觉引向悲剧的道路。
老舍出身于北平都市底层,父亲是京师护军士兵但在老舍年幼时就已去世。家中生活向来借据,生计全维系在母亲一人做苦工的微薄收入上,就连求学的机会都是偶然来自一位陌生人“刘德旭”。不仅如此,“在第十三小学求学期间,中午需要赶回家吃饭,他常常在推开家门后,听到母亲为难地告诉他家里没饭。”他甚至在十九岁时便开始承担家庭重担。
在这样条件下成长起来的老舍,从小就耳濡目染北平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并且早已将其藏在记忆深处。因此,这些东西在小说创作中信手拈来;同时“老舍自身承担着老北京人地位、文化、精神落寞的多重痛苦,同时也咀嚼着老北京人敷衍、妥协、萎靡而又不觉悟的麻木状态。”这种情形在文中也显出了端倪。同样是人力车夫,刚进城的祥子与那些浸淫在北平多年的人力车夫多么不同。那些人成群结队地谈天说地,做生意时欺瞒顾客。对于刘四爷的欺凌敢怒不敢言却欺负祥子……还有小福子的父亲、刘四爷、虎妞等等。这些人“阔的走向骄奢,显得走向无聊,穷的走向窘迫。”于是这偌大的北平城也不过是潭死水,祥子被侵蚀,腐化也就不足为怪了。
而这恰是一场让人心生绝望的悲剧。“对于悲剧的界定,至今被认为最精辟的仍是恩格斯的论断: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上不可能实现。”大从整体来看,当时的时代趋势是中国社会摆脱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取得独立与自由。其次,摆脱政局动荡,经济秩序混乱的现状。为国民的生活提供保障。再者从个体而言,人们能在稳定发展的社会中谋求自我及他人的生存和发展。而现实的情况却不是,显然在那个时段,人们无法实现这一诉求。从小说上来看,北平民众对于生活的麻木,绝望;祥子对于生存的渴望对发展的追求;对自我尊严的捍卫;对人世间爱与美的呼唤;对未来自己的人生规划并为此所做的种种努力。而这一切最终都无一例外地走向悲惨的失败。祥子在这一毁灭过程中的种种抗争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祥子的毁灭与绝望从某一层面表现了老舍自身的心理状态:民众生活在这一汪死水似的北平,在生存的泥沼中挣扎。这国家,社会于他们来说该何去何从?显然,这种绝望也反映了老舍对于这个问题地无果探寻。不仅无法获得新生,这滩死水甚至会吞没其中个体的激情、希望热血、淳朴……由此,老舍通过祥子之口发出控诉。
综上,老舍的庶民文学通过他的选材和拼接,显示了一个原汁原味的二十年代的北平城原貌。同时他通过这一形式表达了自身对于社会现状的思考和定位。并且以其为突破口代表了某一起来提向时代发出了深沉叩问。这种极富个人特色的文学形式,无疑为小说创作树立了又一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