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将进酒》原诗翻译赏析

张东东

李白《将进酒》原诗翻译赏析

  《将进酒》原是汉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属汉乐府《鼓吹曲·铙歌》旧题。唐代李白沿用乐府古体写的《将进酒》,影响最大。此诗为李白长安放还以后所作,思想内容非常深沉,艺术表现非常成熟。诗由黄河起兴,感情发展也像黄河之水那样奔腾激荡,不易把握。而通篇都讲饮酒,字面上诗人是在宣扬纵酒行乐,而且诗中用欣赏肯定的态度,用豪迈的气势来写饮酒,把它写得很壮美,也确实有某种消极作用,不过反映了诗人当时找不到对抗黑暗势力的有效武器。酒是他个人反抗的兴奋剂,有了酒,像是有了千军万马的力量,但酒,也是他的精神麻醉剂,使他在沉湎中不能做正面的反抗,这些都表现了时代和阶级的局限。理想的破灭是黑暗的社会造成的,诗人无力改变,于是把冲天的激愤之情化做豪放的行乐之举,发泄不满,排遣忧愁,反抗现实。诗中表达了作者对怀才不遇的感叹,又抱着乐观、通达的情怀,也流露了人生几何当及时行乐的消极情绪。全诗洋溢着豪情逸兴,具有出色的艺术成就。

  将进酒

  〖唐〗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注解:

  ⑴将进酒:属汉乐府旧题。将(qiāng):愿,请。

  《将进酒》选自《李太白全集》。

  这首诗大约作于天宝十一年(752)。距诗人被唐玄宗“赐金放还”已达八年之久。当时,他跟岑勋曾多次应邀到嵩山(在今河南登封市境内)元丹丘家里做客。

  ⑵君不见:你没有看见吗?是乐府体诗中提唱的常用语。君:你,此为泛指。

  天上来:黄河发源于青海,因那里地势极高,故称。

  ⑶高堂:在高堂上。另译为父母。

  朝:早晨。青丝:黑发。此句意为在高堂上面对明镜,深沉悲叹那一头白发。

  ⑷得意:适意高兴的时候。

  ⑸须:应当。尽欢:纵情欢乐。千金:大量钱财。还复来:还会再来。且为乐:姑且作乐。会须:应当。

  ⑹岑夫子:指岑(cén)勋。丹丘生:元丹丘。二人均为李白的好友。

  ⑺杯莫停:一作“君莫停”。

  ⑻与君:给你们,为你们。君,指岑、元二人。

  ⑼倾耳听:一作“侧耳听”。倾耳:表示注意去听。

  ⑽钟鼓:富贵人家宴会中奏乐使用的乐器。

  馔(zhuàn)玉:美好的食物[4]。形容食物如玉一样精美。馔,食物。玉,像玉一般美好。

  ⑾不愿醒:也有版本为“不用醒”或“不复醒”。(现高中教材之人民教育出版社---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中国古代诗歌诗歌散文欣赏中是----但愿长醉不愿醒)

  ⑿陈王:指陈思王曹植。

  平乐:平乐观,宫殿名。在洛阳西门外,为汉代富豪显贵的娱乐场所。

  恣(zì):放纵,无拘无束。

  谑(xuè):玩笑 。

  ⒀言少钱:一作“言钱少”。

  ⒁径须:干脆,只管,尽管。

  沽(gū):通“酤”,买或卖,这里指买。

  ⒂五花马:指名贵的马。一说毛色作五花纹,一说颈上长毛修剪成五瓣。千金裘:价值千金的皮衣。将出:拿去。

  ⒃尔:你们,指岑夫子和丹丘夫。

  销:同“消”。万古愁:无穷无尽的愁闷。

  ⒄圣贤:一般指圣人贤士,又另指古时的酒名。

  翻译:

  你难道看不见?

  那黄河之水从天上奔腾而来,

  波涛翻滚直奔东海,从不掉头返回。

  你难道看不见?

  那年迈的父母,对着明镜悲叹自己的白发,

  早晨的满头青丝,怎么才到傍晚就变成雪白一片。

  人生得意之时应当纵情欢乐,

  不要让这金杯无酒空对明月。

  每个人只要生下来就必有用处,

  黄金千两一挥而尽还能够再来。

  我们烹羊宰牛姑且作乐,

  一次痛饮三百杯也不为多!

  岑夫子和丹丘生啊!

  快喝吧!不要停下来。

  让我来为你们高歌一曲,

  《将进酒》

  请你们为我倾耳细听:

  整天吃山珍海味的豪华生活有何珍贵,

  只希望长驻醉乡而不愿清醒。

  自古以来圣贤无不是冷落寂寞的,

  只有那喝酒的人才能够留传美名。

  陈王曹植当年宴设平乐观你可知道,

  斗酒万千也豪饮宾主尽情欢乐。

  主人呀,你为何说钱不多?

  只管买酒来让我们一起痛饮。

  什么名贵的五花良马,昂贵的千金狐裘,

  都让令儿拿去换美酒来吧。

  让我们共同来消除这无穷无尽的万古长愁!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将进酒》是一首乐府诗,作于唐玄宗天宝十一载(公元752年),时李白在政治上失意之后,离开长安,漫游梁宋,在嵩山与友人元丹丘和岑勋相会。此时,诗人在政治上受到打击和排挤,找不到出路,心中充满悲愤和苦恼,常借酒浇愁,发泄心中的积郁,表现对现实的不满。两句中前句表现了对自己才能的高度自信,并非大言不惭,而是积极进取精神的自然流露,是为壮志;后句显示为了实现抱负,广结有识之士,为朋友慷慨解囊,轻财仗义,挥金如土,是为豪情。在豪迈旷达气概下,透露“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的悲慨。气势雄浑,感情奔放,语言平易自然,显出深厚的功力,为后世传诵之千古名句。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这两句诗表现了李白怀才不遇、仕途蹭蹬的愤慨情绪。世之所重也,李白之所轻,诗人在这里对圣贤表示了大不恭。他说,自古以来的圣贤,都已变得默默无闻,非常寂寞,他们生受尊荣,死受冷落,只有善于饮酒的写诗人,死后才能留下盛名。诗人的愤懑情绪升华到如此程度,说明了他的叛逆精神和反抗情绪十分强烈,这是封建社会对人才压抑的结果。情发于衷,满纸不平,一语千钧,气度豪纵。

  创作背景:

  唐玄宗天宝三年(744年),诗人李白被排挤出长安后,又重新踏上了云游祖国山河的漫漫旅途。本文作于天宝十一年(752年)。此时距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已有8年之久。这一时期,李白多次与友人岑勋(岑夫子)应邀到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颍阳山居为客,三人登高饮宴,借酒放歌,以抒发满腔不平之气。

  赏析一:

  《将进酒》题目的意思为“劝酒歌”,是汉乐府短箫饶歌旧题,多数写的是饮酒高歌之事,李白在此借古题“填之以申己意”。这首诗旧说是李白遭到诽谤离开长安后写的,时间大概是天宝十一年(752年)。后经今人考证,应该是开元间李白第一次到长安时所作。当时李白正和友人岑勋在嵩山颍阳隐居的好友元丹丘家做客,三人经常登山宴饮。借助酒兴和诗意,李白以奔放的激情表现了自己蔑视世俗,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昂气概和对“天生我才必有用”的坚定信念。

  本诗以颇有气势的排比句开始。上句写大河的来势不可阻挡,去势不可回转。一来一回,有强烈的反复咏叹的味道。下句悲叹人生短促,但诗人在写法上别出心裁,用一句“高堂明镜悲白发”勾勒出一种搔首顾影、徒呼奈何的情态,从而感叹时光易逝。另外,诗人将从年少到年老的人生过程比喻成“朝”“暮”之间的事,以此感叹人生的短暂。上句从空间的角度进行夸张,而下句则从时间的角度进行夸张。纵观开篇的这组排比长句,既有比意,又有反衬。具体而言,以河水一去不复返比喻人生匆匆易逝,此为比意;以黄河的永恒奔腾衬托人生命的脆弱,此为反衬。从写作笔法上看,这个开篇虽悲壮,却具有震慑心魄的艺术力量。

  但下面两句却一转悲凉的情调,变得欢快起来:从“人生得意”到“杯莫停”,诗人的情绪渐渐高昂起来,诗情逐渐变得豪放洒脱。诗人认为应该尽情欢乐,生命才没有遗憾。而行乐必须有酒。该句的“金樽”、“对月”虽没有直接写酒,却将饮酒诗意化。虽然没有写如何痛饮,但“莫使金樽空对月”中的双重否定词,却使诗意更浓。从“人生得意须尽欢”一句,读者可以看出,诗人似乎主张及时行乐,但这并不代表诗人主张沉沦,他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两句诗透出了诗人乐观、自信的品格。接下来,诗人描写了一场盛大的宴席。大家都整头地“烹羊宰牛”,非要喝个“三百杯”才罢休。而下面“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的一组短句,让人如闻诗人劝酒高声的同时,也使诗歌的节奏起了变化,生动别致。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描写了酒逢知己之时,诗人要对友人高歌的情形。之后的八句就是诗人的歌中内容。在诗人看来,“钟鼓馔玉何足贵”,他还想 “但愿长醉不复醒”。到此,诗人开始酒后吐真言,情绪也从豪放转到激愤。下面两句好像诗人在进行自我安慰,其实是通过说古人“寂寞”来说自身的“寂寞”。所以,他宁愿长醉不醒。接下来,诗人将“陈王”曹植作为“留其名”的“饮者”代表。虽然曹植的例子看似和政治无关,但其实包含着诗人内心因政治上受挫而产生的沉重忧愤。

  刚刚袒露完心情,诗人又开始说酒,并且越来越狂妄,不仅要慷慨地散尽“千金”,甚至还要用“五花马”、“千金裘”来换美酒,且“呼儿”的语气十分之大。这里,诗人“不可一世”的情态,不仅表现出了他的“醉意”,也让读者看到了他真率的个性及与友人深厚的友情。之后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在意犹未尽的诗情中又凸现诗人情感的奔流激荡。

  本诗堪称千古佳作,起伏跌宕,非大手笔无法成就。

  赏析二:

  李白咏酒的诗篇极能表现他的个性,这类诗固然数长安放还以后所作思想内容更为深沉,艺术表现更为成熟。《将进酒》即其代表作。

  《将进酒》原是汉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题目意绎即“劝酒歌”,故古词有“将进酒,乘大白”云。作者这首“填之以申己意”(萧士赟《分类补注李太白诗》)的`名篇,约作于天宝十一载(752),他当时与友人岑勋在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颍阳山居为客,三人尝登高饮宴(《酬岑勋见寻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不以千里遥,命驾来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岭宴碧霄。对酒忽思我,长啸临清飙。”)。人生快事莫若置酒会友,作者又正值“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萧士赟)之际,于是满腔不合时宜借酒兴诗情,来了一次淋漓尽致的抒发。

  诗篇发端就是两组排比长句,如挟天风海雨向读者迎面扑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颍阳去黄河不远,登高纵目,故借以起兴。黄河源远流长,落差极大,如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大海。如此壮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穷极,作者是想落天外,“自道所得”,语带夸张。上句写大河之来,势不可挡;下句写大河之去,势不可回。一涨一消,形成舒卷往复的咏叹味,是短促的单句(如“黄河落天走东海”)所没有的。紧接着,“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说前二句为空间范畴的夸张,这二句则是时间范畴的夸张。悲叹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伤老大,却说“高堂明镜悲白发”,一种搔首顾影、徒呼奈何的情态宛如画出。将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过程说成“朝”“暮”之事,把本来短暂的说得更短暂,与前两句把本来壮浪的说得更壮浪,是“反向”的夸张。于是,开篇的这组排比长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衬作用——以黄河的伟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这个开端可谓悲感已极,却不堕纤弱,可说是巨人式的感伤,具有惊心动魄的艺术力量,同时也是由长句排比开篇的气势感造成的。这种开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宣城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沈德潜说:“此种格调,太白从心化出”,可见其颇具创造性。此诗两作 “君不见”的呼告(一般乐府诗只于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诗句感情色彩大大增强。诗有所谓大开大阖者,此可谓大开。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悲感虽然不免,但悲观却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来,只要“人生得意”便无所遗憾,当纵情欢乐。五六两句便是一个逆转,由“悲”而翻作“欢”“乐”。从此直到“杯莫停”,诗情渐趋狂放。“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梁园吟》),行乐不可无酒,这就入题。但句中未直写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对月”的形象语言出之,不特生动,更将饮酒诗意化了;未直写应该痛饮狂欢,而以“莫使”“空”的双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陈,语气更为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似乎是宣扬及时行乐的思想,然而只不过是现象而已。诗人“得意” 过没有?“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玉壶吟》)——似乎得意过;然而那不过是一场幻影,“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又似乎并没有得意,有的是失望与愤慨。但并不就此消沉。诗人于是用乐观好强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是一个令人击节赞叹的句子。“有用”而 “必”,非常自信,简直像是人的价值宣言,而这个人——“我”——是须大写的。于此,从貌似消极的现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内的一种怀才不遇而又渴望入世的积极的本质内容来。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应为这样的未来痛饮高歌,破费又算得了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又是一个高度自信的惊人之句,能驱使金钱而不为金钱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们咋舌。诗如其人,想诗人“曩者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上安州裴长史书》),是何等豪举。故此句深蕴在骨子里的豪情,绝非装腔作势者可得其万一。与此气派相当,作者描绘了一场盛筵,那决不是“菜要一碟乎,两碟乎?酒要一壶乎,两壶乎?”而是整头整头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决不甘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么豪壮的诗句!

  至此,狂放之情趋于高潮,诗的旋律加快。诗人那眼花耳热的醉态跃然纸上,恍然使人如闻其高声劝酒:“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几个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诗歌节奏富于变化,而且写来逼肖席上声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对手,不但“忘形到尔汝”,诗人甚而忘却是在写诗,笔下之诗似乎还原为生活,他还要“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以下八句就是诗中之歌了。这着想奇之又奇,纯系神来之笔。

  “钟鼓馔玉”意即富贵生活(富贵人家吃饭时鸣钟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诗人以为“不足贵”,并放言“但愿长醉不复醒”。诗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转而为愤激。这里不仅是酒后吐狂言,而且是酒后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当位至卿相,飞黄腾达,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行路难》)。说富贵“不足贵”,乃出于愤慨。以下“古来圣贤皆寂寞”二句亦属愤语。诗人曾喟叹“自言管葛竟谁许”,所以说古人“寂寞”,也表现出自己“寂寞”。因此才愿长醉不醒了。这里,诗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了。说到“唯有饮者留其名”,便举出“陈王”曹植作代表。并化用其《名都篇》“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之句。古来酒徒历历,而偏举“陈王”,这与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开,他心目中树为榜样的是谢安之类高级人物,而这类人物中,“陈王”与酒联系较多。这样写便有气派,与前文极度自信的口吻一贯。再者,“陈王”曹植于丕、睿两朝备受猜忌,有志难展,亦激起诗人的同情。一提“古来圣贤”,二提“陈王”曹植,满纸不平之气。此诗开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实全篇饱含一种深广的忧愤和对自我的信念。诗情所以悲而不伤,悲而能壮,即根源于此。

  刚露一点深衷,又回到说酒了,而且看起来酒兴更高。以下诗情再入狂放,而且愈来愈狂。“主人何为言少钱”,既照应“千金散尽”句,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后一番豪言壮语:即便千金散尽,也当不惜将出名贵宝物——“五花马”(毛色作五花纹的良马)、“千金裘”来换取美酒,图个一醉方休。这结尾之妙,不仅在于 “呼儿”“与尔”,口气甚大;而且具有一种作者一时可能觉察不到的将宾作主的任诞情态。须知诗人不过是被友招饮的客人,此刻他却高踞一席,气使颐指,提议典裘当马,几令人不知谁是“主人”。浪漫色彩极浓。快人快语,非不拘形迹的豪迈知交断不能出此。诗情至此狂放至极,令人嗟叹咏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犹未已,诗已告终,突然又迸出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开篇之“悲”关合,而“万古愁”的含义更其深沉。这“白云从空,随风变灭”的结尾,显见诗人奔涌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观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笔不办。

  《将进酒》篇幅不算长,却五音繁会,气象不凡。它笔酣墨饱,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诗篇具有震动古今的气势与力量,这诚然与夸张手法不无关系,比如诗中屡用巨额数目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万古愁”等等)表现豪迈诗情,同时,又不给人空洞浮夸感,其根源就在于它那充实深厚的内在感情,那潜在酒话底下如波涛汹涌的郁怒情绪。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诗情忽翕忽张,由悲转乐、转狂放、转愤激、再转狂放、最后结穴于 “万古愁”,回应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气势,亦有曲折,纵横捭阖,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写法,又有鬼斧神工、“绝去笔墨畦径”之妙,既非鑱刻能学,又非率尔可到。通篇以七言为主,而以三、五十言句“破”之,极参差错综之致;诗句以散行为主,又以短小的对仗语点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马,千金裘”),节奏疾徐尽变,奔放而不流易。《唐诗别裁》谓“读李诗者于雄快之中,得其深远宕逸之神,才是谪仙人面目”,此篇足以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