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李白凤诗中的城市书写
李白他赞美城市的物质文明,批判落后寒冷的城市,表现出对田园乡村的渴望;同时又批判城市中物质欲望对人心的异化,城市工作带给人的身心俱疲和异化体验。
一、礼赞与惩罚并举
李白凤在青岛读书期间,常去传播进步文化的荒岛书店,结识了臧克家、于黑丁等进步知识分子。抗战爆发,他和左翼的关系逐日加深。居桂期间,李白风主要在中学任教,经常同柳亚子、陈迩冬、田汉、端木蕻良、尹瘦石,熊佛西等从事抗日文艺活动。其中1942年,他和学生以及一些校外人士联合演出夏衍的《愁城记》,鼓励青年人冲出个人的愁城,投入抗日救国洪流。为酒店播放与抗日救国气氛相抵触的靡靡之音,他在《广西日报》撰文抨击。在田汉组织的一次规模盛大的“国旗献金大游行”中,李白凤是此次活动的骨干,他举着彩旗,高呼口号,把嗓音都喊哑了。李白凤受到的左翼思想的影响,使他在书写城市时有时会从进化论、物质发展的角度去审视,从而发出左翼作家常有的感叹。
受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左翼作家对物质极为推崇。他们礼赞城市的物质文明,赞扬广大劳工的创造力,但由于他们站在广大劳工即被压迫阶级的立场,又对压迫阶级感到不满,于是,他们对城市的书写就呈现出矛盾复杂的情况。一方面,他们礼赞城市文明和创造力,另一方面,又对物质文明进程中阶级压迫、社会不公提出批评。正如殷夫《上海礼赞》诗中所说,“礼赞你的功就”和“惩罚你的罪疣”并存。
李白凤的诗中可常见对都市物质高度发达的赞美,这种赞美之情指向的是生产力的发达。“城市里,那烟突的森林/也响澈着钢铁的声音//像果实一样堆积着的/生产量超过了自然力的工厂”。正是对生产量的看中,诗人认为“因摩擦而发声的钢铁”“是值得大声赞美的”,而马达与汽笛的歌唱与招唤都令城市充满了动听的音乐,使城市散发出春天的`气息,且工业的发展也改变了人们陈腐的思想。抗战胜利之初,饱受战乱之苦的诗人回到上海,也曾一度激动地歌唱城市中繁忙工作、工业发展的美好情景:“早晨起来/窗子外面有/歌唱太阳的小鸟/歌唱青春的少男少女们/歌唱着力与工作的马达/他们底歌声像春天的风,吹着———∥五点三十分钟/汽笛叫人们起来/它用粗壮的喉音/叫醒了城市/于是,机轮滚动着/人群往来者/这美丽的城市/像一片蜜蜂飞绕的花园”。
二、自然至异化的转变及批判
1.城市的自然化和自然对比下的城市批判
李白凤1930年代颇受浪漫主义诗人影响,他在《烽火中赠孙望兼柬令狐令得》中将三人称为“英国湖上三诗人”,不久将以悦美之姿出现于美丽的东亚的草原上。像英国浪漫主义诗人一样,李白凤对自然怀亲切之感,渴望回归自然。即使身居城市,以自然之心视之,亦宛若活于自然中。他的《小楼》中书写的江南城市一派田园风味,这些古建筑楼房有着山寺的长檐,楼窗临水,水面漂着浮萍,蓝天从水底跃出,而妻在点染晚妆。没有喧嚣、血泪,城市被自然风光化了,一幅天人合一的宁静之态。
2.城市的主动压迫与人的被动异化
1946年,李白凤回到阔别六年的上海,开始暂住在柳亚子家中。为维持生计,经友人介绍,进入上海市财政局做小科员,后任上海市民食调配委员会委员,化名李逢任《益世报》第二版和副刊编辑。中间曾一度失业,生活困窘。城市生活给他的身体和精神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报社的工作,常常到凌晨才能回家休息。他不止一次在诗中表达夜工作所带来的疲惫与异化感,对他而言,夜工作是可怕的,颠倒了宇宙,看不见阳光,每次去工作都带着“足够装一卡车的疲倦”,挤进沙丁鱼罐头的电车,然后像垃圾一样从电车上被排泄下来,再如一片落叶般被吹进工作的高楼,最后坐下来像蜘蛛一样用血纺织,六小时后,我摇着两只无力的桨荡回家。李白凤深刻地写出了渺小的个体在都市工作中的内心体验,他强调了这种个体体验的被动性与城市的主动性、压迫性。这一点与他受到西方现代主义诗人艾略特、奥等的影响有关。在城市的主动压迫之下,李白凤时时感到个体的软弱与无力,个体被异化为种种缺乏生命力的物体:垃圾、落叶、蜘蛛、一只樯倾楫摧的待修的船和枯萎的花。如“夜工作/使我变成/一朵/枯萎的花”。“我在狂风里/像一片落叶/被吹进/失眠的高楼/在古老的扶梯前/像花瓣萎落地面”,“我坐下来/像蜘蛛/占据熟悉的屋角/用血来纺织……”(《夜歌》)。在上海这座繁华都市中,李白凤如入“迷宫”,他无法再像在青岛那样体会到与城市自然完美的融合,他时时感受到一种异己感,感受到上海这个城市与人的疏离。“在繁华的大街上/我吹着凄凉的口笛”,“我唱着,走着/叫不出每一条街的名字”。初入上海,李白凤写下这首诗,称其为“东方的迷宫”,自称为“生客”,无人理会,还要忍受陌生窗里的轻蔑的笑脸,只能带着眼泪唱朴实的歌。随后,李白凤体会到了更多这个城市生存的艰辛,城市的美好逐渐被剥离。站在城市对立的一面,我们很少再见到李白凤对这座城市的讴歌,而他诗中的比喻、意象、情绪的抒发都有了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