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的七律诗《柳州城西北隅种柑树》注释
《柳州城西北隅种柑树》
手种黄柑二百株,春来新叶遍城隅。
方同楚客怜皇树,不学荆州利木奴。
几岁开花闻喷雪,何人摘实见垂珠。
若教坐待成林日,滋味还堪养老夫。
注释
⑴柳州:今属广西。柳宗元曾任柳州刺史。隅(yú):角落。甘:即“柑”,橘类的一种。
⑵黄甘:即黄柑。柑的一种。汉司马相如《上林赋》郭璞注:“黄甘,橘属而味精。”
⑶城隅:城角。多指城根偏僻空旷处。《诗经·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⑷楚客:指战国时楚国大诗人屈原。屈原爱橘,曾作《橘颂》,对桔树的美质作了热情的赞颂。皇树:即橘树。
⑸木奴:指柑橘的果实。唐元稹《酬乐天东南行》诗:“绿粽新菱实,金丸小木奴。”“不学”句:说的是李衡种柑谋利的事。据《水经注·沅水》载,三国时荆州人李衡为吴丹阳太守,曾遣人于武陵(今湖南常德县)龙阳洲种柑千株,临死时对他的儿子说:我在州里有千头木奴,可以足用。他把柑树当作奴仆一样,可以谋利,所以称为“木奴”。这句话是从反面说。
⑹喷雪:形容白花怒绽。
⑺垂珠:悬挂的珠串。这里比喻柑果。
⑻坐待:渐渐地等待。宋苏轼《滕县时同年西园》诗:“人皆种榆柳,坐待十亩阴。”
⑼滋味:美味。《吕氏春秋·适音》:“口之情欲滋味。”
扩展阅读:《柳州城西北隅种柑树》的赏析
诗题点明写作时间是在贬官柳州时期。诗的内容是抒发种柑树的感想。开头用叙事语泛泛写来:“手种黄柑二百株,春来新叶遍城隅。”首句特别点明“手种”和株数,可见诗人对柑树的喜爱和重视。次句用“新”字来形容柑叶的嫩绿,用“遍”字来形容柑叶的繁盛,不仅状物候时态,融和骀荡,如在目前,而且把诗人逐树观赏、遍览城隅的兴致暗暗点出。
关于自己对柑橘树怀有如此深情的原因,诗人这样说:“方同楚客怜皇树,不学荆州利木奴。”原来他爱柑橘是因为读“楚客”屈原的《橘颂》引起了雅兴,而不是像三国时丹阳太守李衡那样,想通过种橘来发家致富,给子孙留点财产。(事见《太平御览》果部三引《襄阳记》)心交古贤,寄情橘树,悠然自得,不慕荣利,诗人的心地是很淡泊的。然而透过外表的淡泊,正可以窥见诗人内心的波澜。屈原当年爱橘、怜橘,认为橘树具有“闭心自慎,终不过失”和“秉德无私”的品质,曾作颂以自勉。今天自己秉德无私,却远谪炎荒,此情此心,无人可表。只有这些不会说话的柑橘树,才是自己的知音。这一联的对偶用反对而不用正对,把自己复杂的思想感情分别灌注到两个含意相反的典故中去,既做到形式上的对称,又做到内容上的婉转曲达,并能引起内在的'对比联想,读来令人感到深文蕴蔚,余味曲包。
接着,诗人从幼小的柑树,远想到它的开花结实:“几岁开花闻喷雪,何人摘实见垂珠?”“几岁”、“何人”都上承“怜”字来。“怜”之深,所以望之切。由于柑树已经成了诗人身边的知音,所以愈写他对于柑树的怜深望切,就愈能表现出他的高情逸致,表现出他在尽力忘怀世情。这一联用“喷雪”形容柑树开花,下一个“闻”字,把“喷雪”奇观与柑橘花飘香一笔写出,渲染出一种热闹的气氛;用“垂珠”形容累累硕果,展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前景。但这毕竟出于想象。从想象回到现实,热闹的气氛恰恰反衬出眼前的孤寂。他不禁向自己的心灵发问道:这幼小的柑橘树究竟要过多久才能开花?将来由谁来摘它的果实?言外之意是: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呆到柑橘开花结果的一天吗?
尾联本可以顺势直道胸臆,抒发感慨,然而诗人仍以平缓的语调故作达观语:“若教坐待成林日,滋味还堪养老夫。”字面的意思是说:如果让我等到柑树成林的时候,它的果实滋味还能够供养我这个老人的。但这是托词,实际上的意思是感伤自己迁谪时日已久,唯恐延续到黄柑成林,自己还能亲尝。清人姚鼐说:“结句自伤迁谪之久,恐见甘之成林也。而托词反平缓,故佳。”(《唐宋诗举要》卷五引)
这首诗的整个语调都是平缓的,而在平缓的语调后面,却隐藏着诗人一颗不平静的心。这是形成“外枯中膏,似淡而实美”的艺术风格的重要原因。其妙处,借用欧阳修的话来说,叫做:“初如食橄榄,真味久愈在。”(《欧阳文忠公集》卷二)全诗言淡意远,韵味深厚。
扩展阅读:柳宗元的人物介绍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字子厚,山西运城人,世称“柳河东”、“河东先生”。他的文学成就很高,在文章方面,他与韩愈并称为“韩柳”;在诗歌方面,他与刘禹锡并称“刘柳”。
柳宗元出生于文化气息浓厚家庭,他的父亲柳镇信奉传统儒学,具备积极用世的态度和刚正不阿的品德;他的母亲则是一位典型的贤妻良母,同时也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父母双亲在言传身教和学识方面,给予柳宗元儒学和佛学的双重影响。
柳宗元出生的时候,“安史之乱”刚刚平定二十年,太平盛世不再,政治腐败、藩镇割据等社会矛盾逐渐显露出来。但柳宗元并没有受大形势的影响,年少得志的他,20岁中进士,几年后便步入官场,开始参与政治。
经过十多年的历练,柳宗元对政治黑暗和社会现实的认识更加深刻,萌发了革新的想法。顺宗即位后,开始任用他和王叔文、王伾等大臣进行改革,史称“永贞革新”。
可惜,改革进行不到半年,就失败了。柳宗元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贬到湖南永州任司马,时间长达十年。这一件事成为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被贬期间,柳宗元并没有消极颓废,而是将主要精力放到了著书立说方面,对于哲学、政治、历史、文学等方面的一些重大议题,他都进行了研究。他给后人留下的一笔思想财富就是:统合儒释。
儒、释、道三家,在魏晋时期已形成了鼎立格局,到了唐代,三家合流已是大势所趋,但还没有找到正确的途径。柳宗元“统合儒释”的主张,为当时学说繁杂的局面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为以后的儒、释、道三教合流奠定了基础。
他用儒家经典解释佛教,表明了儒家和佛教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都可以不断丰富、相互融合,也只有这样双方才能都获得发展。
作为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唐代是儒家思想进一步被尊为正统的时代,也是佛教盛行的时代,但柳宗元并没有受到所谓主流思想的束缚,而是以一种全新的角度去思想问题。这种博采众长的哲学思维方式,远远超出了同时代的其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