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看客,浅谈鲁迅笔下看客形象
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位伟大的作家,世界公认的中国新文学最杰出的代表。作为一位作家,他那被郭沫若同志誉为‘现代文化上的金字塔”似的作品,值得后人研究和探寻的东西很多.这里仅就鲁迅作品中的“看客”形象谈谈它的典型意义及鲁迅“改造国民性”的文艺观。
“看客”面面观
所谓“看客”形象,是指鲁迅作品中除了主要人物之外,甚至连次要人物都说不上的一些芸芸众生形象。他们似乎被作者置于事件进程之外,然而又与事件进程相联系,往往以看热闹,作谈资、发议论的面目出现。鲁迅对这类人物着墨不多,但却能几笔勾通画出一个个愚昧、麻木、无聊、庸俗的面影,他们与主要人物、次要人物一起共同组成作品的形象系列,丝毫不给人以画蛇添足之感,而正是以画龙点睛之笔,对作品主题的揭示产生烘云托月的艺术效果。
纵观这类作品,我们从场景主次这个角度把“看客”大致分为两大类:一是重大事件中的“看客”,一是一般生活场景中的“看客”。其中第一类重在“看客”的“观”,第二类则重在“看客”的“听”“议”“笑”。
先来看看第一类“看客”——闲看枪毙“犯人”的“看客”
同是“赏鉴”杀人,《呐喊》自序中,“看客”赏鉴的是日本人宰割自己同胞的“盛举”,面对惨剧他们所表露出来年是“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这些“看客”不但缺乏爱国心和民族自尊心,就连最起码的人类同情心也丧失殆尽,此为第一小类。
另一小类是《药》中的`“看客”,他们“赏鉴”的对象不再是受外国人宰割的同胞,而是中国的刽子手杀害中国的革命者,终因是不失国格的,于是乎饶有兴味,踮足伸颈,文中是这样细腻而精彩地描写这一群“看客”的:“一阵脚步声响,一眨眼,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将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半圆。” “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这一具有动态展示的场景,特别是对“看客”“赏鉴”杀人的心态进行“聚光”拍摄的特写镜头,实在令人叫绝。从对“看客”的这些描绘中,我们可以看出“看客”是何等的愚庸、麻木、落后,他们不仅不理解不支持革命者所做的一切,不仅不对刽子手投以怨愤的目光,而且以观赏为乐事,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实在是可怜、可恨!如果说刽子手给予革命者的是肉体上的枪杀,那么从某种程度上说,“看客”给予革命者的则是精神上的虐杀!
再一小类是《阿Q正传》中的“看客”,由于“赏鉴”的对象降了格,他们便“蚂蚁似”的多得如山如海,对阿Q“过了二十年又是……”的充满佛理轮回观念的话倍加赞赏,“酒醉似的喝采”“豺狼般的嗥叫”。阿Q的麻木,阿Q的死并没有唤起“看客”们昏昧的意识。说阿Q可怜可悲,他们甚而比阿Q还要可怜可悲。
再来看第二类“看客”
首先是“赏鉴”他人的悲哀,咀嚼他人痛苦的“看客”
《孔乙己》中,咸享酒店里,“看客”们伴随着或幸灾乐祸的笑,或附和着的笑,或随便的哄笑,或前或后地对着孔乙己嚷:“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疤了!”“你一定又偷人家的东西了!”“你当真认识字么?”“你怎么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这些话语句句带刺,冷嘲热讽,把他人的不幸拿来当笑料,足见“看客”们的冷漠。
再看《祝福》中对阿毛的故事久已厌烦的闲人,他们又开始对祥林嫂发生了新的趣味,究其由来是祥林嫂额上的伤疤象磁铁一样吸住了他们,于是便寻“来历”来了。“祥林嫂,你那时怎么竞肯了?”“唉,可惜,白撞了这一下”,笑影又冷又尖。是同情,是感叹,是讥刺,不说大家心里也明白。
又再来看《阿Q正传》,闲人们一见阿Q头上的瘌疮疤,便“玩笑”他来了。一见面,他们便假作吃惊地说“嗨,亮起来了。”见阿Q怒目而视,他们又发话道:“原来有保险灯在这里。”事情到最后,他们还玩得不过瘾,终将阿Q碰了四五个响头,才心满意足地得胜地走了。
这一类“看客”的特征不外乎捅别人的痛处,揭他人的疮疤,咀嚼他人的悲哀,直至成为渣滓。至于他人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他们并不在意,因为他们关心的是“赏鉴”的对象有无笑柄,有无隐私,只要他们能说一通,笑一通,便算满足了。
其次,是幸灾乐祸,推波助澜的“看客”
“看客”们见阿Q和小D在斗殴,一下子从百无聊赖中寻着了乐事,围上前去,不少的连声叫道“好!好!”“不知道是劝解,是颂扬,还是煽动。”
这一号“看客”别有寻乐的高招,他们善于抓住契机,滋生气氛,煽风点火,极尽推波助澜之能事,至于是非善恶,皆不理睬。
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透过以上对“看客”描写的简析,我们可以看出:鲁迅对“看客”形象用的不是工笔,而是略笔,仅管是粗线条淡淡的似乎是满不经意的勾画,但所刻画出来的形象却是非常逼真,非常鲜明,非常典型的,活画出一幅幅芸芸众生像,使我们见到了一群病态的灵魂。鲁迅先生以其伟大人格和崇高感情对“看客”进行了道德的审判和情感的否定,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对“看客”的灵魂进行了严厉的解剖和深刻的展示。一方面不仅使我们了解丑,另一方面也使我们了解“丑之为丑”,使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病态在阳光下得以曝光,从而使我们感受到了一颗为民族疮痍而颤抖的心。
从另一个角度,我们可以对以上形形色色的“看客”作这样的归结:“看客”形象在鲁迅作品中、人物长廊里都闪烁着永恒艺术魅力的光辉。他们在鲁迅作品中都以群像出现,是一批生活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的落后的群众,居处在偏僻、闭塞、愚昧、落后的中国乡村,长期以来的封建意识的毒化和侵蚀,已积淀在他们的精神骨髓中,并在他们思想、心理、性格、言行中自然而非自觉地表现出来,这就凝结成他们身上最为本质的特征,这就是愚昧、麻木、无聊、庸俗。集中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国民的劣根性,以及我们民族精神中的严重痼疾甚至于人类某些弱点,即安于命运,麻木顺从,既受人愚弄,又愚弄他人的性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