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冬至后过吴张二子檀溪别业》原文鉴赏
孟浩然一生经历比较简单,他诗歌创作的题材也不宽。孟诗绝大部分为五言短篇,多写山水田园和隐居的逸兴以及羁( ji )旅行役的心情。其中虽不无愤世嫉俗之词,而更多属于诗人的自我表现。他和王维并称“王孟”,虽远不如王诗境界广阔,但在艺术上有独特的造诣,他们是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有《孟浩然集》三卷,今编诗二卷。是唐代著名的田园隐逸派和山水行旅派诗人,与王维并称为“王孟”。其刚正志高,但仕途坎坷。开元二十五年张九龄招致幕府,后隐居。
【冬至后过吴张二子檀溪别业】
孟浩然
卜筑因自然,檀溪更不穿。园庐二友接,水竹数家连。直与南山对,非关选地偏。卜邻依孟母,共井让王宣。曾是歌三乐,仍闻咏五篇。草堂时偃曝,兰枻日周旋。外事情都远,中流性所便。闲垂太公钓,兴发子猷船。余亦幽栖者,经过窃慕焉。梅花残腊月,柳色半春天。鸟泊随阳雁,鱼藏缩项鳊。停杯问山简,何似习池边。
【赏析】
浩然这首诗表现了其过吴张二子檀溪别业时那种“喜乐放逸,笃好林薮”的窃慕心态和“出仕”与“退隐”的矛盾痛苦。
在檀溪边择地构筑别墅,皆因景色天然,无须挖池塘、筑假山。寄居在溪边的庭园,竹林丛生数家相连,有吴张二友的盛情接待。庭园直接与南山相对,与选地偏远无关。依照猛轲之母那样选择良邻,推举王仲宣一样的人共用一井。孟轲即孟子,早年丧父,母仇氏为求良好的学习环境,三迁其居而居于学馆之旁,让孟子学习俎豆之事,后又在子思之门人那里学习,终成大儒,因是孔子儒学的嫡系正传,后世尊为“亚圣”。王宣,即王粲,字仲宣,汉末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王粲与繁钦并邻同井,其墓与井见在。以上表现了诗人不仅“笃好林薮”,也希望有好的邻里相伴。
曾经歌咏的“三种快乐”、“五篇之诗”,至今仿佛还回荡在耳旁。这里,诗人想起了在檀溪,与吴张二子风操高雅的聚会。诗人与主人歌咏“三乐”(《论语·季氏》):有益的快乐有三种,以得到礼乐的调节为快乐,以宣扬别人的好处为快乐,以交了不少有益的朋友为快乐。主人还特意为诗人献上了“五篇之诗”。班固著名的《东都赋》曰:主人之辞未终,西都宾失色而惊慌四顾,面对台阶,迟疑徘徊,欲行又止,心中恐惧,拱手敬佩欲辞。主人说,请返回座位,今将授之以五篇之诗,即《明堂诗》《辟雍诗》《灵台诗》《宝鼎诗》和《白雉诗》。
诗人又回忆起在檀溪时常在茅草盖的堂屋下偃卧曝背,荡起兰舟整日周游,那远离尘世间俗事、随性情在水中漂流的惬意和快乐,以及闲暇时像姜太公一样垂钓,像子猷一样乘兴去兴尽归的放逸。太公,即太公望、姜太公、姜子牙,名吕尚,《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太公望吕尚,是东海边上的人。吕尚未发迹前,曾经穷困潦倒,年老了利用钓鱼机会求见周西伯(周文王),西伯准备外出打猎,出猎前卜卦,卦辞说,所得到的非龙非螭,非虎非熊,所得维系霸王的`辅佐。于是他出去打猎,果然在渭水北岸遇见太公。王徽之,字子猷,东晋名士,书法家,是王羲之的第五个儿子,卓荦放诞,清高自恃。《世说新语·任诞》载:王徽之住在山阴的时候,一天夜里下大雪,他睡觉醒来,打开房门,叫左右备酒,环顾四周,一片洁白。他就起身徘徊,吟诵左思的《招隐诗》,忽然想起了戴逵。当时戴逵在剡县,王徽之就连夜乘了小船去拜访他。穿行了一夜才到,到了门口却不进去,又返回山阴了。有人问他缘故,他说,我本来是乘兴而去的,现在兴尽而回,何必一定要见到戴逵呢?
梅花在腊月里凋残,柳色在春天中转绿。大雁随季节南来北往,肥美的缩项鳊藏于深溪。作为隐居者的诗人,因檀溪的大自然景色不禁偷偷地羡慕。酒醉停杯问山简,檀溪比起习家池边怎么样?山简字季伦,性温雅,有父风。《世说新语·任诞》载:山简做荆州刺史的时候,经常外出痛饮,有人为他编了一首歌谣,山简经常醉,径直去高阳。日落倒卧车中归,酩酊大醉无所知。忽而又能起骏马,倒戴白接帽。挥手问葛强,比你这并州人怎么样?高阳池,即习池,又叫习家池,葛强,山简手下的爱将,并州人。后以“山简醉”为醉酒之典。这里,诗人化用山简的“歌谣”,表达了诗人怀古之幽情,醉酒之豪放。
在林薮中放逸醉酒的同时,我也看到了诗人难掩的痛苦。诗中用了孟子和姜太公的典故,虽然侧重于表现诗人的“择良邻”和“重安闲”的雅品,然孟子的终成大儒,姜太公的被文王所识、助武王大业,这些对怀有远大政治抱负和积极用世思想而又无得力引荐的浩然而言,又是一组极不协调的音符,像挥之不去的幽灵,时时在其出仕与退隐矛盾痛苦的心扉里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