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精神的抗争——《梦游天姥吟留别》赏析
摘要:本文对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从全诗内容的入梦、梦游、惊梦三个部分进行赏析,诗以梦中游仙的形式,寄托了诗人在政治上的苦闷以及超越苦闷的心情,表达了对自由、光明等理想境界的追求,对王侯、权贵的傲岸不屈的蔑视,充分展现出诗人大胆反抗现实的精神。
关键词: 李白 反抗精神 赏析
公元742年(天宝元年),李白应玄宗之征入长安,他“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满怀政治热情地把“济苍生”、“安黎元”、辅佐君王治理国家的愿望寄托在玄宗身上,他利用和玄宗接近的机会对他申述自己对国家大事的看法和主张,针对某些现象对玄宗进行劝谏,如他在诗中说:“遭逢圣明主,敢进兴亡言”、“夸胡新赋作,谏猎短书成”。然而此时的玄宗失去了往日励精图治、任用贤才的明君风采。“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他深居宫中、沉溺于声色,追求荒淫侈糜的生活,把李白只当作一个吟诗作乐的宫廷清客和点缀升平的御用文人,以满足他的享乐需求。但李白豪放不羁的性格,蔑视权贵的气派,“不屈己、不干人”的生活态度以及“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的傲岸风骨,不久就遭到权贵们的嫉妒、谗毁,玄宗也以他不是“廊庙之器”为借口而逐渐疏远了他。权贵的谗毁、玄宗的疏远激起了李白内心的极度苦闷和矛盾,也因此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唐王朝统治阶级的黑暗腐败、官场的复杂以及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天宝三年(公元744年)春,他被“赐金放还”,离开长安。三年的供奉翰林生涯没能实现他“济苍生”、“安黎元”的夙愿,这是他政治上的一次大失败。他曾一度消沉,“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以此表示对现实的愤懑。
如果说唐诗是白雪皑皑的高峰,李白便是凌霜傲雪的高峰征服者;如果说唐诗是波翻浪滚的海洋,李白便是战风斗浪的弄潮人;如果唐诗是姹紫嫣红的百花园,李白便是餐花品叶的撷英客。李白凭借其丰富的联想,奇特的想象,大胆的夸张,放荡不羁的豪情,以及如泉涌的才思,汪洋恣肆的诗情,用手中的如椽之笔抒发“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的凌云壮志;畅谈“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辈岂是蓬蒿人”的人生自信;表达“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豪放洒脱。但是李白也有“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无奈和叹息。天宝四年(公元745年)他将由东鲁南游吴越留别友人时,写下了《梦游天姥吟留别》。全诗托以梦幻,设以虚境,用梦游天姥山的浪漫、奇特想象寄情抒怀,向山东诸公申明心迹。诗中表现了李白的失落、伤感、孤独、悲戚,直至对人生、对官场、对寻仙访道的绝望。梦,只是李白精神的抗争。
从全诗内容来看可分为入梦、梦游、惊梦三个部分。
诗以梦中游仙的形式,寄托了诗人在政治上的苦闷以及超越苦闷的心情,表达了对自由、光明等理想境界的追求,对王侯、权贵的傲岸不屈的蔑视。充分展现出诗人大胆反抗现实的精神。开篇以对比和夸张手法写出神山不可觅求。这是李白一生徜徉山水之间,热爱山水,以至达到梦寐以求的境地。 “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以神山的不可觅求,反衬出天姥之神奇、分明可睹,引出登山梦想。在忽明忽暗之中,诗人心旌动摇对神仙境界充满向往。诗人写出天姥山之壮阔:“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天姥高耸云天,大有横空出世之气概。再用对比手法,盛赞气势超拔的五岳,盖过山峰连绵的赤城。这样对比犹觉不足以显示天姥的峻高和气势,巍峨的天台山跟天姥山相比,也是望尘莫及。对比衬托,水涨船高,不明言天姥之高,而其高自出;不直说其势,而遮天蔽日、横云割雾的气势自可相见,使之更为显著和突出。正因为天姥高峻无比,气势雄伟,诗人不禁心驰神往,浮想翩然。“我欲因之梦吴越”,“因”交代了“梦”的缘起,由聆听“越人语”而神思腾越,张开想象的彩翼翱翔于九天之上,于是当年“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上安州裴长史书》),浪迹吴越的山水见闻便再次显现脑际。这样,此番的梦游不仅有现实的触发,而且有往昔的基础,因而奇特浪漫梦深深地植根于历史和现实的土壤之中,诗人梦断现实,仕途失意,对人世、前途的感慨寄予何处?现实之中不能施展壮志,只能寄希望于虚幻飘渺的神仙世界。梦游天姥山是诗人最好的精神安慰。
诗人“一夜飞渡镜湖月”,进入全诗的梦游部分。一入梦,诗人竟然在镜湖上空飞行,一个“飞”字,摹拟出神入化,足见“渡”是何等的迅速,诗人对吴越的神往是多么急切。也足以表现诗人高蹈出世的气概。“夜”、“月”的入句,既环扣了题目“梦”字,又使诗的境界弥漫出清丽的氛围。“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现实的梦想破灭时诗人只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去寻觅谢公的步履,隐退江湖。借湖光乘月色瞬间到了天姥山,“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从奇丽壮观的海日到危耸险峻的高山。“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从曲折迷离的千岩万转的道路到令人惊栗的深林层巅,“列缺霹雳,丘峦崩摧”,突兀的意象打开了另一境界,把幻想托上了高峰,想象的彩翼振翮直上。在诗的境界上形成晦深的瑰伟的变化,眩惑心目的景象纷呈于读者眼前。诗人由梦境进入仙境,“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大胆地借用奇特的夸张、缤纷的想象手法描述梦想中的仙镜:青冥浩杳的苍天广无边际、日月光辉同时照耀着神仙住处金银台。在“日月照耀”的光明背景下,众多仙人降临。他们有神虎鼓瑟,有鸾鸟驾车鱼贯而下,列队而来。这里没有森严的等级,没有尔虞我诈。众神仙都是平等相处,就连凶猛的老虎也都驯服地为众神弹琴鼓瑟,真是一派天地万物为一体的融乐世界,这是诗人梦游畅想的最高境界,也是全诗最为饱满、明朗的艺术画面。虚拟仙界的俊逸飘忽,实是表明诗人的超凡脱俗。这种境界正是诗人所追求、所向往的。本是诗人急切地梦游求仙,现在却是仙人热烈地来欢迎,这正说明了诗人追求自由的心情多么的急切。
正当诗人沉浸在仙气缭绕、变幻莫测的画面中神志俱忘时,“忽魂悸以魄动”,诗人心悸梦醒,惊坐长叹。诗的境界陡然剧变,诗的情绪急转直下,所有这一切,最终归于一梦,一下子使他到从云端堕入地面,眼前唯余枕席,所有繁华,如“烟霞”般顷刻化为乌有,至此怎能不心生“古来万事东流水”的浩叹。充分表现了理想与现实、个人与环境的尖锐矛盾。
由此全诗进入第三部分。诗人梦醒低徊失望之余吟道:“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是全诗的主旨所在,在他看来,天地无穷,万事不过游仙梦幻,但诗人又不屈服于封建统治者,随波逐流,他从心底喊出的是这样的响亮的声音,充溢者火山喷发般的激愤,“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也是全篇感情的凝聚点,在诗的结构上是“卒章显其志”,所显的是诗人嶙峋直立的傲志,不取悦于世而又不苟合于世的一腔怨愤。李白从现实去入梦,去畅游,大梦一醒,又回到惨淡的现实之中。梦中他把自己理想中的世界描绘的目眩神迷、奇幻莫测,诗人把神话传说中的事和对大自然的真实体验融合在一起,描绘出自己理想中的美景胜色。丰富的想象和大胆、奇特的夸张,创造了新奇的艺术境界,寄托了诗人奔放的热情和对自由、光明的追求。当诗人政治上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他内心的痛苦无法排遣,正如屈原遭谗后上叩天阍下求佚女的心境,他写梦境的'优美,神仙世界的美丽,正是反衬现实世界的丑恶;写对仙境的向往和追求,正是表达自己对于现实环境的失望以及对社会体制和人情世态等“不如意”的一切的激愤和批判。 “安能摧眉拆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是诗人对于权贵不妥协的抗争,诗句参差错落,明白自如,表现力相当丰富。
在盛唐这种时代精神的感召下,李白以“济苍生”、“安黎元”为己任,一生不懈地追求报效祖国的机会,“莫怪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报明时。”正是李白心志的表现。然而在李白生活的年代里,在政治开明、经济繁荣的后面却隐藏着种种危机:唐玄宗为首的封建统治阶级生活日趋糜烂,朝廷内权奸当道、政治黑暗,苛捐杂税日益繁重,安禄山此时也心谋不轨,各种社会矛盾都处在一触即发的时刻。李白第一次怀着“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的抱负,“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追求建功立业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荆棘丛生的险径,他在漫游的十八年中没能通过任侠、干谒权贵等途径实现理想,心中充满了愤慨与不平。李白受玄宗之征入长安,当他踌躇满志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时,却落了个权贵嫉妒、“赐金放还”的下场。一次又一次的政治失败,使李白的内心极度痛苦,“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他感到从政报国道路的艰难,“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在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中苦苦挣扎。
当现实生活不足以形容、比喻、象征其思想愿望时,他就借用非现实的神话和种种奇丽惊人的幻想来表现,如“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天台,高揖卫叔卿”。一方面他接受儒家“兼济天下”的思想;另一方面他又接受道教和道家的思想,他求仙访道、委顺自然、遗世独立追求绝对自由,他深受庄子影响,“投汨笑古人,临濠得天和”甚至把庄子抬高到屈原之上,蔑视世间的一切,当他在现实生活中失望时,他就把思想寄托在山川、河流、仙界神灵上。他以山为朋——“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以月为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和神仙为伴——“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在黑暗的现实面前,他这种人生思想始终不能实现。他虽然渴望入世、匡济天下,又不屑于走科举出仕的道路;他干谒王侯“高冠佩雄剑,长揖韩荆州”,却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他希望从政,但却要求从政不能妨碍他对自由的追求。
李白政治上坎坷多折、壮志难酬的一生,不能实现理想的错综复杂的思想,“谪仙人”的风采,汪洋恣肆、舒卷自如、妙机天成的情韵是留给后人的巨大精神财富。《梦游天姥吟留别》以梦中游仙的形式,寄托了诗人在政治上的苦闷以及超越苦闷的心情,诗人用浓郁的幻想色彩和浪漫主义手法表达了对自由、光明等理想境界的追求,对王侯、权贵的傲岸不屈的蔑视。梦是李白超越现实精神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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