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大暑的散文文章

李盛

  写大暑的散文文章 篇1

  是谁触动天空中的琴弦?是什么让你悲伤不已?

  那么多的鸟鸣,紧拥着葱郁的树林,只等季节轮转,流尽最后一滴泪水。

  河水漫过堤岸,逃亡的鱼群嘴里含着锋利的刀子,时光的大网上千疮百孔,漏网之徒铺天而来,又蜂拥而去。

  它们使汹涌的河流站立起来,涛声似惊雷,在无人的渡口炸开一条宽阔的口子。

  而流水更像一只从山林冲下来的老虎,骄傲地巡视着它的村庄和田野。

  延续了几个月的酷热,收缴了世上太多的尸骨。

  人们躲避大雨一样,躲避着焦灼的太阳,那么多的贪生怕死,那么多的骄奢淫逸,吞噬着慵懒的灵魂。

  好在鸟鸣和虎啸都可以打破死一样沉寂的午后,灵魂深处的秘密被破解,终让你谦卑,让你平静地接受时间馈赠的一切。

  是谁再一次触动天空中的琴弦?是什么让你不再悲伤?

  悦耳的鸟鸣中,分娩出一个崭新的季节,这一刻老虎温良,这一刻清风徐来。

  写大暑的散文文章 篇2

  我们的祖先在一年中安排了二十四个节气,实在是为种田人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像是按照造物主脾气制定的一份全年工作计划表,某个节气一到,农民就知道应该做什么了。据说二十四个节气是当时的中央政府颁布的,是以中央政府所在地洛阳为标准的。这样,虽有些节气所出现的物象、物候与当地情况相吻合的,如“夏至”“冬至”两个节气。夏至以后,白天一天天短起来,到冬至这一天是全年中白天时间最短的。过了这一天,晚上一天天短起来,到下一个夏至又是全年中晚上时间最短的。也有很多节气肯定与当地情况不相符合的,如“霜降”,有的地方还没有交这个节气,早就浓霜满地了,而像广东这些南方地区,它是全年无霜的。这种事实上的偏差倒并不影响农民耕种,因为几千年来,各地产生的农谚补充了某些不足,二十四个节气本来就是纲目式的。

  在我懂事后,尤其是当上了人民公社小社员后,耳濡目染,对节气的到来,从不太在意,慢慢地有所注意了,也知道了里面蛮有名堂的。你要做一个农民,尤其是要做一个合格的农民,对二十四个节气一定要牢记在心的。生产队里的事有队长,自然不用你管,事实上你也不会管。老农们会说,你背得出二十四个节气吗?老三老四的。一句话就把你问瘪了。可家里那几分自留地也是和节气搭界的。春来了,风暖了,草绿了,花开了,清明到了没有?你要记住,哪怕是寒食节到了,天气已温暖了,你要播种子的话,就请暂缓吧。不记住这一点,早早播下了种,等到那种子从地里探头探脑钻出来,高高兴兴地东张西望时,冷不防被某个早晨的霜冻打蔫了,你可别怨老天不客气。因为老祖宗早就有言在先: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谁叫你同节气对着干。

  也有对着干的,而且越来越多。晚稻插秧最迟要在夏至这一天结束,老祖宗总结的“夏至日收秧疤”这句话总是有它的道理的。什么农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这也是农谚,老祖宗总结得出吗?秧本来已经插好了,外地却传来了高产放卫星的经验,说同样一亩地,密植的'亩产可达到几千斤、几万斤甚至更多。我们为什么做不到?有人指挥着大家把已经插好的秧拔起来,不留空隙,一棵挨一棵地重新栽到一塘田里。指挥的人说了,谁规定的秧苗一定要留空隙,插秧时留空隙,就等于收割时少收粮食。秧不够,再把另外几塘田里的秧也拔起来插进去,最后是把18亩田里的晚稻秧全部并种到了一亩田里。得风气之先的举动还引来了无数的参观者,着实让指挥者风光了一段日子。这一塘田的插秧就用了好几天才完工的,这个过程农民只用一句话就概括了:几塘田里的秧种在一塘田里。可收成却不是18亩田的总产量,地方志上说是“实收秕谷100斤”。

  岂止是节气,连造物主也无奈了,自叹不如了。

  人也由此变得无所顾忌了,天不必怕,地也不必怕了。

  一进入秋天的“白露”节气,农民就希望天天出太阳,一点小雨也不要下。一句“白露里的雨,到一处坏一处”的农谚,让农民时刻提防那个季节里的雨。也许那时正值晚稻抽穗扬花,不知人情世故的白露雨会把稻穗上花粉冲掉了,应该丰满的稻谷以后都要成瘪谷了,一年的收成落空了,泡汤了,农民哪有不恨之理?可这样的恨有点问题,在晚稻扬花季节里,白露雨是不会连续下它个十天八天的。要这样,它们的工作量太大了,它们会因工作太累而想安排休息的。再说稻穗扬花受孕只是性的繁殖,又没有多少爱和浪漫细节,那更得抓紧点时间,传宗接代这种事本来都是见缝插针进行的。天底下的植物多着呢,对你不利的事,对其他不一定不利。

  那时还是冬菜种植季节哩,怎么不需要水呢?实际上,农民只是一代一代把这句农谚传下去,或者是在骂人时把这句话搬出来,除此之外,对白露雨并不见得有什么深仇大恨。

  倒是另一种雨,农民们更恨。它可以不分春秋,可以不管寒暑,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过来,且破坏作用立竿见影。这种雨过后,菜叶子上,树叶子上,顿时立刻有了反应,先是出现一块块的黄斑,好象铁锈水一样。满是绿色的整块菜田里,铺满了黄色的疤痕,而后是慢慢地烂掉、死去。种了十几、几十年田的农民们不懂呀,这是什么雨?到一处坏一处的白露雨也没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大队干部不懂,公社干部也不懂,只有农科所的人懂,他们说这就是酸雨,前段时间广播里早就讲过了。这种雨里含有硫酸,滴在衣服上也会有黄斑,滴在铁器上马上要生锈、烂掉。对呀对呀,怪不得生产队里的那辆拖车上都是锈斑,坏得这么快,酸什么的雨力道怎么这样大呀。唉,躲也躲不掉,防也防不了,今后这田怎么种呀?

  人能不顾季节制造新的白露雨,够大胆的了,但人,尤其是农民,在二十四个节气前也有依顺的时候,那就是“立秋”这个节气。

  立秋之前是大暑。大暑是一年中当地最热的季节。这段时间原本是农闲,自从这里一年改种三季粮食作物后,大暑至立秋内要抢收早稻,抢种后季稻,成为全年中农事最忙,任务最重,也最艰苦的“三抢”季节。每天的气温高达三十四五度,后季稻的插秧任务再重,也一定要在8月7、8日交立秋之前完工。

  立秋时刻虽说是铁定的,可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它没有标记,也没有声音,更没有颜色。人们只是从日历上知道,今年是几点几分交立秋。那一刻到来时,天是蓝的还是蓝的,吹来的风是烫的还是烫的,横塘里的水还是不紧不慢地向前逝去。它来时没有前兆,去时也没有踪影,就像七点过了是八点,上午过了是下午一样,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造物主用一把刀,一把凡人看不见的刀,生生地在那个时刻斩了一刀,把它分成了立秋前和立秋后。

  就说那年吧,8月7日十五点二十七分就是造物主砍下的刀印,是个界限。你是种田人,你就得记住这个时间。眼前的插秧,就不好自说自话越过界限。这是每年“三抢”中插秧的最后截止时刻,只准提前,不准滞后,这叫只脱时辰,不脱日脚。对这一时刻的重要性,我也是在参加了好几年的“三抢”后才有所领悟的。

  记得有一年“三抢”时,立秋是晚上八点多钟。到那天太阳落山,队里99。9%的抢种任务已赶在那一刻前完成了,只剩下半亩秧板田还没有变成绿。队长阿顺看到大家“战斗”半个多月,个个都已筋疲力尽了,就破例不让大家再开夜工,而是把任务交给了青年突击队,说青年人手脚快,明早开个早工把最后这个小雕堡攻下来吧。与造物主对着干、第二天插下去的秧苗,怎么看和其他田里的也没有什么两样,一样高,一样绿,一样在风中摇晃,一样先是蔫头搭脑几天后又神气活现。这块田里的秧苗都成活了,长高了,发棵了,分蘖了,扬花了。

  立秋前后的差别从开始时的一点也看不出,到一天比一天明显了。当然,它们的差别不在叶上,不在杆上,这些部位同样茁壮,同样挺拔,差别只有一点,在稻穗上,这一点恰恰是关键的,致命的。你看立秋前插下的秧,穗上实谷多而瘪谷少,那半亩地的稻穗上自然是布满了稻谷,可它们中的大部分最终没有能充实起来,稻穗头扬得高高地。就像人一样,连二夹三地讲了几麻袋的话,可多是废话、空话,稻穗上的瘪谷是造物主安排的废话、空话。造物主自有过人之处,在人的强大面前它不卑不亢,应该造出的东西它都给人造出来了,叶、茎、杆、穗,应该有的全有了,先让人喜欢一场,可最后却是让人空欢喜一场。你不接受造物主的安排么,它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造物主对人的移山填海早就自叹无奈,对人的为所欲为只能默不作声,但在这节气安排上,它有足够的资格不怕任何人。那半亩地里的水稻长成那样,就是造物主斩下刀印的结果,很清晰的刀印。这把看不到的刀把好多稻谷斩没了。半亩地的损失自然不算大,但这明显是造物主的警告,面对如此严峻的事实,你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敢不理睬它,更不敢藐视它,只能千方百计依着它、顺着它,赶在这个时刻之前去完成任务。好在还有立秋这样的节气。

  一年种两熟时,大暑过了是立秋;一年改种三熟后,立秋之前是大暑。现在,我们这里的土地早已全部征用完,农民们再也不用种田了。节气呢,大暑、立秋年年有,年年交,自然还有春分、秋分,二十四个节气,一个也不会少。唯独那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农谚,我们这一代用过后,下一代就用不到了,他们若有兴趣记住它们还得像背书一样下点功夫呢。不过也不用担心失传,白纸黑字印在那里呐。“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齐,寒露呒青稻,霜降一齐倒。”霜降以后是什么节气?是立冬吧。又一年差不多快要过去了,新的一年,是从小寒开始的。二十四个节气,年年在交。麦子收了,还在种水稻。

  写大暑的散文文章 篇3

  日子像个火球,眨眼间滚到了大暑,家属楼上,挂在墙壁上的空调,没黑没白转了起来。漫川关的夏天,每年都要过几天(当地人说,历史上,最热的日子只有6、7天,热得再长也没超过半月)陆游《苦热》的日子:“ 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山野合围,瓦鳞吐火,热气蒸腾,汗水滚动,人像坐在蒸笼里桑拿。有人说得夸张:某某人掉个鸡蛋到水泥板上,蛋清蛋黄流出来,丝丝啦啦,吐气冒泡,不一会儿煎成了鸡蛋饼。咬一口,香喷喷的。小街上,一派节约简朴风气。男人穿着背心,晃悠着大裤衩。女人背心吊带,短裤缩到了大腿根儿,美裙勉强裹着肥臀。嫩藕的胳膊,丰腴的秀腿,爬满了异样的眼光。

  大暑在六月,在伏天,天热之极。东汉刘熙在《释名》里这样解释:暑是煮,火气在下,骄阳在上,熏蒸其中为湿热,人如在蒸笼之中,气极脏,也称“龌龊热”。是的,热得糟糕。天天,身上汗津津的,滚烫的暑天,一刻都不想让人干净消停一会儿,一天要冲好几次澡。天极热时,我在大早出门,沿着水泥路到沟里散步,听鸟唱蝉鸣,看庄稼成熟,赏荷花舞裙。中午关门闭户,躲在空调房里,看书、喝茶、上网、与网友下几盘棋、打几局台球、躺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再好奇地探寻古代文人在大暑里怎么生活?在诗意中享受暑天的清凉。

  心静自然凉。白居易《消暑》诗说:“何以消烦暑,端坐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散热有心静,凉生为室空。此时身自保,难更与人同。”古时,没有电扇,没有空调,唯有绿树清风。消暑的最佳方式,是把家里整理干净简洁,静坐院子里,心静身安,想凉风在内心中吹拂。或者,“时暑不出门,亦无宾客至。”“朝景枕簟清,乘凉一觉睡。”闲闲的,躲在屋里睡懒觉,避酷暑。

  赏荷纳凉,最有情趣。南朝诗人徐勉在《晚夏》里写道:“夏景厌房栊,促席玩花丛。荷阴斜合翠,莲影对分红。此时避炎热,清樽独未空。”夏夜纳凉,从房内来到花丛间,席地而卧,欣赏水中莲荷,独酌几杯小酒,爽快惬意。可惜古时没有冰箱冰镇的啤酒,若诗人坐在池边对望荷花,浅饮凉沁沁的冷冻鲜啤,那感受,那心境,不亚于与美人花前月下喁喁私语,密谋一场爱情故事。杨万里亦有同感,他在《暮热游荷花池上》曰:“细草摇头忽报侬,披襟拦得一西风。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描述了炎夏夜晚在荷花池畔纳凉的快感,惟妙惟肖,意趣盎然。

  漫川的荷园多又大,暑天又热得起劲儿,比古诗文中的好。唯独不同的,漫川商业发达,诗人奇缺,到荷园边散步的人只会说:看荷花开得多好看!然而,情趣来了,披着月色去前店子,或是水码头,或是二里半桥头儿,摇扇扑萤,赏荷纳凉,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要是山里有家,有地方住,进山中避暑,那是神仙日子了。我老家人说,热天再热,深夜睡觉还要盖被子。我极喜欢唐人高骈的《山亭夏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暑热天,风吹帘动,院子里的满架蔷薇,烂漫的开了,经风轻吹,清香流转,弥漫,飘散,氤氲一院子的芳香,此时乘凉,怎不销魂?大山深处,人烟稀少,自然随性,赤膊裸体,也不伤风雅。李白《夏日山中》诗曰:“懒摇白羽扇,裸体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盛夏奇热时,村民如诗人一样狂态不羁,乘凉避暑,很常见,又极自然。我老家门前有一大片修竹,离街十余里的岳父家的道场边也有一方竹园,在翠竹茂林里纳凉,情趣诗意。王维《竹里馆》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在古树参天、宁静清幽的深山里躲暑,真是消暑纳凉的理想去处。

  今年大暑,漫川干旱缺雨。人说“暴雨隔田埂儿”,四周黑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瓢泼,独独漫川小街狂风刮过,风吹云散,晴朗朗的铺满厚厚一层热气。幼儿园的小孩儿说,天奇怪,一会儿蓝,一会儿黑,一会儿又蓝了!这暑天真像宋朝诗人尤袤《大暑留召伯埭》说的:“清风不肯来,烈日不肯暮。”天上的云朵都赶不走它。宋代曾几在《大暑》里问:“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处寻。”老人们说:伏天就要热,不热,庄稼也不好生长。

  今年夏季的庄稼果蔬丰收了。豇豆,扁豆,黄瓜,丝瓜,南瓜,包谷棒子,绿菜,辣子,茄子,西红柿,桃子,葡萄,都是满竹篮,满架子车往街面送。有了丰富的瓜果蔬菜,整个夏天就有了口头福。暑期,也不感觉燥热和烦闷,今天一碗清香绿豆南瓜粥,明天一碗甜韵包谷籽儿,后日就是鲜嫩丝瓜葫芦汤。茄子饼儿,洋芋耙,浆粑馍,豆豆儿卤面幸福日子一天连一天,一直向前延伸。

  写大暑的散文文章 篇4

  大暑一到,热就漫天漫地地下来了。

  太阳像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满身是力气,哼哧哼哧,不停地跑。风像文静的女子,端坐着,一动不动。

  正午,院子里,树枝耷拉下脑袋,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猪躺在圈里的水滩中,把整个身子泡进去。鸡们也懒得出来觅食,在树荫底下歇凉。四周很静,院子午睡了。

  爷爷也午睡了。院子里的枣树下,凉席上,爷爷光着膀子,在树的影子里打盹。蒲扇,横在爷爷的手边,延续着煽动的姿势。爷爷的脸上挂着汗,像露珠,在颤。爷爷胸脯上也有两道汗,像小河,在淌。

  爷爷的呼噜声响起来了,一起一伏,在寂静的院子里,分外响。

  大黄蹲坐在爷爷的身旁,吐着长舌头,哼哧哼哧地,喘息。

  这个时候,突然从树上传来“知了——知了——”的叫声,一阵紧似一阵,高昂,激越,像那些明晃晃的光线一样,热烈着。更像一阵热风,加速了太阳的燃烧。

  鸡伸长脖子,狗扬起脸,朝着树上看。爷爷醒了,坐起,骂着“我让你叫!”随手拿起鞋,朝着柳树砸去,柳枝颤动,砸落了一些树叶,却没能砸断蝉声。

  蝉声聒噪,杂乱无章,搅乱了爷爷的觉,搅乱了院子的静,也把大暑搅沸了。

  天气,在中伏前后,一年中最热之时,酷热难当之际,耳边有了这拂不去的鸣叫,这,多少让我对蝉生厌。

  殷代甲骨文的“夏”字,是以蝉的形象为依据的象形字。可见,人们很早时候,就把蝉和夏联系起来。蝉的鸣叫,就预示着夏的开始。

  蝉,高居树端,欢叫鸣唱,从立夏一直叫到立秋,天越热,越卖力。有时,我想,它为什么那样钟情大暑?

  蝉,在地底下,黑暗中,要积蓄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力量,经过痛苦的煎熬、漫长的等待,为的就是这怒放着的暑天。立夏一到,它就蛻壳化羽,放歌而唱,大暑一过,它的生命也就画上句号。庄子在《逍遥游》里有记载:“蟪蛄不知春秋。”蟪蛄就是蝉。只看到夏的蝉,自然要拼尽了力,憋足了劲唱了。

  蝉,是夏的恋人,长久的积蓄,漫长的等待,只为这炽热的抒情。

  这些,是我读了书后的事了。我知道了这些时,再听蝉声,尽管没有朱熹“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的蔓延韵味,至少不那么厌了。

  我对大暑这个节气的感知,最先来自蝉。倒不是我喜欢蝉声,而是惦记那些蝉事。

  天热,母亲是不让出门的。我只好小施计谋,装睡,看母亲睡熟了,就蹑手蹑脚风似地飘出去,把竹竿顶端箍一铁丝套,找到蜘蛛网,把铁丝套上缠满网,然后蹑了手脚靠近树,趁蝉不备朝蝉的身上迅速套去,毫无防备的蝉被死死粘住,它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一张网了。最后,把粘住的蝉,放入瓶中,几个小脑袋聚在一起玩。脑袋上的汗流成河,暑气在身上肆虐了,全不顾了,顾不了了。

  蝉也蛮狡猾的,并不能次次满足我们捕获的欲望。扫兴之余,我们只好去捡拾蝉蜕。蝉蜕挂在树干上,躺在树底下,羽纱一样。这些无聊的事,我们并不想干,可是,三奶的声音像大暑天的一股凉风,牵着我们的脚。“好好捡,卖了买糖吃。”至于蝉蜕怎么解热镇静,怎么被药贩收购,跟我们无关,我们只惦记糖。糖的力量真大,我们捡拾的节奏加快了。

  我记住蝉,更是为了解馋。

  墙根下,几个小脑袋围着一堆火,把串着蝉的铁丝伸进火,蝉张牙舞爪,一顿噼里啪啦后,就闻到一股股香味,我嘴角就泛起了一股股涎水,让它入口已是迫不及待的事了。天热,又赶上缺吃少喝的年代,能有这美味可享,我自然高兴。一切快乐的事,时间再怎么发酵,都不会变质。

  我的童年也因为有了蝉而沸腾了,隔着时光看,还在冒着热气呢。

  多年后,我住进了高楼,被架在半空中,再找蝉声时,我只看到了树梢。少了蝉声的大暑,像我现在工业化了的村庄,变得很不适应。这村庄已不是我的了。

  总觉,有蝉声的夏天,才是完整的夏天,有蝉声的大暑,才是真正大暑。

  我一直纳闷,小小的蝉,薄薄的翼、短短的身、小小的嘴,却为什么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也一直认为,它是用嘴歌唱。其实,并不。

  读法布尔的《昆虫记》,知道了蝉是靠腹部的发音器唱歌的。它的发音器在腹部,像蒙上了一层鼓膜的大鼓,鼓膜受到震动就发出鸣叫,而且能轮流利用不同的声调激昂高歌。更为奇怪的是,雌蝉并不发声,雄蝉的响亮歌声,不是唱给同伴,也不是唱给自己,因为它压根就听不到。

  那么,它是唱给谁呢?夏天,还是人类?“知了,知了”,它心里莫非知道了什么?岁月苦短,生命可贵,争分夺秒,不分早晚,鼓翼而歌,它是在提示我们珍惜生命,还是督促我们勤奋?它的歌唱何尝不是一种隐喻?

  它更是对大暑的告白,对爱情的宣言。

  某一日,我看到了齐白石的画作《蝉》,树荫掩映,在热烈明快、爽心夺目的红枝绿叶间,蝉跃然枝上,隔着纸,我仿佛听到了蝉声阵阵,如沸如乐。就仿佛看到了烈日炎炎,看到了烈日炎炎下的院子,想到了爷爷,想到家乡的大暑。齐白石,是把夏天和我的院子也一并画进去了。

  蝉,已经是夏的一部分,已经是大暑的影子,也已经是我童年的一个意象了。

  每一种昆虫都会钟情一个节气,就想每一朵花会钟情不同的土质,就像每一个女子会钟情不同的男子。想必,蝉是热恋着夏天,大暑更是她的梦中情人。漫长的等待,精心的修炼,为的就是烈焰般的相聚。悲苦久了的呐喊,休眠后了的爆发,是带着惨烈的痛的。大暑,也用烈焰般的热情、按捺不住的激动,来迎她。

  一场蝉与大暑的热恋,在我故乡的院子里沸沸扬扬。

  只是,这场热恋,在我离开故乡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敲下这些字的时候,时值大暑,窗外,烈日燃烧,却听不到蝉鸣,干巴巴的空气里,传来了大暑一声声幽怨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