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槟榔的小摊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一首湖南民歌,甜美了全国的口味。
湖南并没有槟榔树,许多地方也没有,不过海南有。
唱槟榔的人没采过槟榔,嚼槟榔的人也没采过槟榔。
甚至卖槟榔的人,也不一定采过槟榔。
一个小摊,街边行道树下,四块街砖的领地,一个篮子的家当。
她把一颗新鲜的槟榔果,取一片青叶,蘸一抹石灰包住。
做一块钱的生意。
甜,酸,苦,辣?只有喜欢嚼的人才说得明白。
津津有味的人,把嘴巴染得通红。
也有人把津汁吐出,让人行道血泪斑斑。
据说槟榔已被认定为一级致癌物。
有人闻风色变,也有人照嚼不误。
嚼槟榔的人不为所动,槟榔摊也就按兵不动。
总有一些爱难以改变。
不过也是,“吸烟有害健康”,不是写到烟盒上了吗?
卷烟厂、烟草公司、专卖店,还不是照样乐此不疲?
女摊主说:街对面烟摊的顾客,也比槟榔摊多得多。
卖甘蔗的人
这条街,拥有最多甜蜜的人,就是她了。
这么多甜蜜,却没有独享。她根本就不享。
摆在街边公园的路口,默默地邀请路过的目光。
一根根递送,一截截递送。
只把甜蜜的后遗症,那些果皮与蔗渣,留给自己。
不收拾好渣滓是不行的,红袖章会来过问。
尽管谨守十条规矩,有时城管也来驱赶。
只有那捆蔗越来越少,脸上才会有一丝的甜意。
如果碰上风雨天,也只能在心中吞下苦味。
当公园的灯光暗淡下来,她扛起剩下的甜蜜黯然离去。
并不是不愿品尝手边的甜蜜呀。
还得留待明天,用它去换取家中——
并不甜蜜的生活。
扫大街的女工
只有在街上遇见落叶、纸屑与果皮时,才记起她,和她们。
才想到,为什么没有她们的身影出现。
大街洁净如洗时,我常常忘了她,和她们。
忘了正是她们,把垃圾、灰尘以及陋习扫得一干二净。
餐风宿露的行道树认识她们,它们与她们有同等待遇。
果皮箱同她们最亲近,每天都尽情倾诉心中的秘密。
我们很少碰面。她们给大街抹脸时,我还未起床抹脸。
有时在街上相遇,也没想起区分与辩认她,和她们的脸容。
她们面目模糊,不分年龄,只能看出性别。
记不住她们穿着的颜色,只看到红黄相间,作为标志的`褂子。
我知道,那是为了夜里发出亮光,躲避不长眼睛的汽车。
有一天,我难得地看见一个会撒娇的小女孩,同暂且歇息的她们中的一位交换笑容。
我才想起她们不应是一类,或者一群,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
她们也有家,也有七情六欲、柴米油盐、离合悲欢。
真想走上前,表示我的敬意,还有歉意。
但不知该怎样称呼。
是该称大嫂、老妹?
还是学着那位会撒娇的小女孩的腔调,叫她——
阿姨,还是阿婆?
黑发的藏族姑娘
作者 北野
你说你的家乡在青海
我便想起白云般的羊群和羊群般的白云
以及落日里孤单的骑影
以及地平线上
悠远苍凉的歌声
你说你的奶奶是个藏族姑娘
我便相信 你的那混血儿的父亲
一定很英俊 而你的母亲
一定也长着你的黑头发
和你那纯情明亮的眼神
在一个异乡的黄昏
你说出了你的土伯特血统
我静脉里的雅鲁藏布便开始汹涌
我们都是失散的种子 故乡遥远
如喑哑的风铃
回不去了 永远回不去了
就连你美丽的眼睛我疼痛的歌喉
也将在匆匆的一闪间
彼此失踪
我能把你的美丽比作月亮吗?
我能把你的美丽比作月亮吗?
她是不忠诚的,而你本身就是一个信念。
我能把你比作平凡的太阳吗?
他四处洒着庸俗的光辉,而你踽踽独行,
让嫉妒失望地觉得
我的赞扬无法饶恕,
既然无人如此美丽,世上无人可与你比肩,
你是自己的神,自己的星,自己命运的回音。
那些疯狂鲁莽的人,让一些其他的女人与你争艳,
想伤害你却伤害了他们自己,
至今无人能动赶上你的优秀。
或是你的身躯遮掩了某些高贵的残忍,
或是你可朽的身体遮掩了你不朽的美德;
你或是雅典娜,或是众多格雷斯中的第一人。
女人如水
谁曾说女人是水做的,
阴柔是女人和水共有的特性。
阴雨天气里,
总会不自觉的想起女人,和她们的婉弱柔情。
冬季已过,可连绵的阴雨让人依旧冷的刻骨铭心。
这种阴冷的天气里,
越发的怀念与女人在一起的时日。
不想再触及回忆里的岁月,
可岁月不会因为我的回避而消失,
相反,越发刻意的回避,
岁月里的故事就越发的清晰迷人。
天空飘着雨线,
稠密的雨线相互交结,
编织成一张偌大的网,
洒向大地。
站在这冰冷的网中,
仿佛又回到过去的岁月里。
记忆中的她们特别爱哭,
泪水是她们的语言。
有时读不懂那泪水的意思,
臆造着泪水是女人们的家常便饭。
事实非也:
女人爱哭,是因为她们懂得什么是感情,
或许说她们认为感情是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
过去的岁月中,我错了,
错的连本该属于自己的感情都经营得短暂而虚假。
也许该多多认识水,
认识了水就认识了女人。
偏爱这阴雨的天气,
是感情收获的一种媒介。
在阴雨的天气里,
更能清晰的体会和回忆过去的感情故事。
蹲在市场角落卖蛋的母亲
以下蹲的姿式,她守在菜市场角落的蛋篮边。
市场里没有她的摊位。她租不起市场的摊位。
早逝的丈夫,读小学的女儿,压偏了她命运的天平。
卖蛋的天平却坐得很正。她卖的那些土鸡生的鲜蛋,不会有混蛋,更不会有坏蛋。
出于尊重?或许只是为了实惠,顾客们躬下身来,或用她一样的姿式,蹲着与她对话。
蹲在菜市场的角落里,进行着数量、质量与价格的讨论。
一些熟客,同她互递着关切与温暖。
交换着信任,还有被信任。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她就在这一个角落蹲着。
如同一只不知辛劳的母鸡。
以下蹲的姿式,她为那未成年的女儿,孵化她的希望。
修鞋的女人
整一条街,我最熟悉的人就是她了。
一条街的人都在走着。面目模糊,相似的陌生。
而她坐在固定的时间。二十年如一日。
用一双飞针走线的手,为别人修补脚下的生活。
我们已熟悉到不打招呼。
只是我每次路过她的摊边,她都会望我的脚下一眼。
不知是欣赏她双手的坚实可靠?
还是在等待我的用品再次上门?
我的心中只有一种选择。
总是希望,离下次复诊,还有一段——
看不见的距离。
陌生的女人
陌生的女人
背着半袋子红薯
嘴里喊着身后的孩子
靠边些,小心走
浸满汗珠的脸上
有种沧桑与踏实并存的凝重
顽皮的孩子
边走边玩着手里坏了的玩具枪
不紧不慢地跟在母亲后头
家里的火炉上还煮着饭
不能走太慢
女人的念叨让孩子加快了脚步
卖糖葫芦的一声吆喝
引得孩子频频回头
那眼神充满期待
却依然乖乖的转过头
继续跟着走
也许太累了
女人放下肩上的袋子
捶了捶腰,拭了拭汗
又抬头看了看天
累也不能停留
我不知道那女人是谁
也不认识这孩子
只感觉日子的艰辛
像那就要到家的路一样
很短又漫无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