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块钱-叙事散文
在我们村里,父亲算是较早的读书人,他打小勤奋好学,听说文章写得不错,能说会道,性格开朗,颇具组织协调能力,无论从事什么工作总有出色的表现。可惜的是他英年早逝,不仅没有为家族争光添彩,也让我们这些孩子失去了必要的教育和熏陶。
父亲生前做过老师,当过公安,进过机关,驻过乡村,最后病倒于林业局。从那时起,父亲的工资没了,我们却有了五块钱,每月的十五日,母亲准时进城,偶尔会带回一两斤咸鱼,算是为我们开了荤,这却是我们一家最温暖和幸福的时刻!那时,我还不懂党呀、政府什么的,但对五块钱却开始有了美好的印象。
说到五块钱,我不能忘记长叔。长叔是个地道的农民,大集体的时候,只能和大家一起混工分,分田到户了,一门心思放在责任田里,平时靠干点力气活,打点零工,卖点蔬菜,那时,像长叔这样的农民要挣五块钱实属不易。记得父亲下葬那天,我光跪不哭,东张西望,是长叔把我打哭的;后来,家里有了难事,长叔也跑得勤;我上师范那年,是长叔塞给了我五块钱,这五块钱一直温暖了我几十年。
父亲兄弟有三,幺叔最受父亲的培养。姑父说过,如果父亲迟一两年走,幺叔也许就成国家的工作人员。尽管如此,幺叔毕竟跟随父亲多年,长了见识,回到家里也没有做一个纯粹的农民,农闲之时,泥、木兼顾,俗话说,一个手艺人养活一家人,所以,幺叔家一直过得还算殷实。
关于幺叔的那份亲情,我有一段深刻的记忆。记得幺叔结婚的那年除夕,不知是谁人的恶作还是其经验的推广,我和弟弟来到幺叔的新房讨要压岁钱,叔、婶坐在床沿上,询问了好一会,给了二分,结果被母亲严厉地训斥了一通。父亲去世不久,有人盯上了我们家宅基地,大队(现在的村委)调解的结论是:限时建设,否则就要作废。母亲为了争这口气,三求四拜,赊欠垒起了几间土房。没想到临了幺叔比外人还早来算账。母亲说是精明的婶婶担心幺叔的活白干,担心我们付不起工钱。当然,在那时候、那境况下,叔婶的.担心不无道理,完工收账也是本分。我唯一不可理喻的是,在我们家那么艰难的时候,我的亲叔婶怎么就想不到我们最需要支持?为什么不能雪中送炭?难道他们是看准了我们日后还不起这个人情?
关于世俗和人情我从小就开始体会,那时,由于失去了父亲的支撑,生活时常陷入危机。母亲是大城市里人,不谙农事,挣的工分少,六个孩子未成年,嗷嗷待哺。生产队里分口粮,人家用大箩筐担,而我们用小竹篮提;人家用瓮分油,我们家的烧酒瓶还装不满。在那个以劳动力和粮食为主要资本的年代,我们真成了贫下下中农。几多冷眼,几多刁难,母亲硬是顽强地挺过来了,她经常告诫我们:一定要努力,一定要争气,一定要争气……
如今,五块钱的尴尬早已成为历史,但五块钱的情义一直珍藏在我心中。这五块钱,饱含着党和政府的温暖与关怀;这五块钱,曾承载过一家人的希望;这五块钱,见证过一位母亲一生的奋斗与牺牲;这五块钱,记录了我们艰难的成长历程;这五块钱,一直让我感,让我思,让我悟……让我永远忘不了197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