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茶花-抒情散文

张东东

母亲的茶花-抒情散文

  窗台上的茶花又开了,在这个暴雪翻飞的冬日里。室外,大雪铺天盖地,压满松枝,放眼望去,这世界显得纷乱、迷蒙、苍茫……而室内,母亲送的这盆茶花却有一朵白色的小花静静地停在枝头,独自开放在整盆的绿叶之上,像婴儿努着的小嘴一般,干净、可爱。不是这花也不甘寂寞所以显露出一点白色来呼应这个银装素裹的天地?凑近了闻有香味散出,清清淡淡,像小时候头痛母亲给我抹在额头上的清凉油的味道,一样的清爽怡神。

  母亲总说:“看你们家一盆花都没有,放个一两盆,不要太多就挺好的。”这就是母亲送我这盆茶花的原因。

  就在此时,媳妇搂着女儿安然熟睡,我则睡意全无。想到六十多岁的母亲我的情绪是复杂的,也简单,一个“悔”字就可以表达得很好。这种情绪使我不断反省自己,后悔不该那么多次不分场合地顶撞母亲……唉!今夜无眠已定,整宿不睡令快四十岁的我有点害怕。那就起来写点东西吧,顺手拟个题目,就叫《母亲的茶花》吧,来送给我已多病的母亲。我想这还不晚,成不了“永久的悔”。

  从小到大我就不大听母亲的话。也往往因为这个而受到惩罚。记得有一次,已经记不得因为什么事了,挨打之后我就去找在外屯接生的父亲(父亲是乡村医生),是夏天,地里的庄稼正长得旺盛,我在穿过庄稼地的小毛道上急走,有垄台有垄沟,一格一格的,有点蹩腿,边走边哭,心里想着一定要找到父亲,然后就告母亲一状。那时候我就知道,父亲一定帮我说话,父亲总是向着我,无论什么事。刚开始的时候还情绪饱满坚定地抬脚迈步,向远方的父亲的方向前进,可走着走着,慢慢慢慢地委屈就被担心代替了,七八岁的小孩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庄稼地里,想着前方还要过一个很深的大沟,(那大沟在屯子的大西边,我们屯子的人都叫它大西沟或西大沟,大西沟把两个屯子的庄稼地分隔开来,使本来相邻不远的两个屯子也显得不可逾越,去一趟不容易。)这个时候自己确实是害怕了,就像一个人走夜路。后来怎么样了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没有找到父亲,也没过那个大西沟……这只是对往事的回忆——关于父亲母亲和我的一件小事的回忆,来说明一下自己的性格特点。而父母,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记得第一次不分时候顶撞母亲是在上初中的时候,那天有个远方亲戚来家做客了,母亲对我说:“刚擦完地就踩啊,等干了的。”我回答道:“那我还能把腿扛起来啊。”这位亲戚瞅了瞅没说话,但那眼神还需要再说什么吗?那时候我们家租别人的房子住,我们家住东屋,房主家住西屋。中间是厨房,有个压的水井,就是在压水的时候忽然就觉得为什么自己总对大人的夸奖那么在意,大人一夸做什么事就特别来劲,想想真没意思,受不受到夸奖的也没意思。就在这个时期我第一次对已经习惯了的事感到膩烦,顶撞也就难免了。

  结婚后类似的事也发生了好几次,激烈的程度有增无减,确是不该的!这常常让我难受,感到了痛楚,到后来就变成了后悔,就如同今夜。我告诉自己:自己妈咋地还不行呢,愿意咋整就咋整吧,也不能咋地——到今天我才转过这个弯来。等到发现母亲老了,有了白发,走路的样子变了,病也多起来的时候。我也人近中年,一晃女儿大了,也是一晃母亲就老了……

  迈步来到窗前,啊!这夜空如此明亮,月光照着白雪,白雪映着月光,使这夜色如水般光华,又如水般纯净……

  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里,有一个人不睡……

  窗台上母亲的茶花还是静静地静静地开着,让我感到是母亲在注视着我说:“老儿子,天都快亮了,快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