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山奉茶散文

刘莉莉

在南山奉茶散文

  一杯茶,被人用双手递过来。

  这是奉茶。

  我双手接过茶,

  带着虔诚,也带着敬畏。

  虽然,出门前多加了件衣服,但到南山后还是倍觉寒意。

  其实,并没有山风,只有坡上的花树静静绽放,东一片紫,西一片白,还有碎碎的黄,和点点的红,似乎意欲把南山当成画板。当然,也只有春天才有这么大胆的举动。春在南山,什么都有资格热闹。

  不过,跟茶树相比,百般千紫,总归是寂寥的。在山腰,在山顶,茶树不是一垄垄的挨着,而是一块块的挤着。它们昂首,我看它们也得昂首。我挺直了身子。

  在前台领了钥匙,拎起包包直奔房间。我放下包包后的第一个动作是往水笼头取水。桌上有矿泉水,如果在别的宾馆,我肯定拿矿泉水。在南山,我没有那么多顾虑。我从山下坐车上来的时候,看到溪水在山林中曲折蔓延,车子一拐弯,溪水也一拐弯,而淙淙之声却时时尾随。我平时坐车怕晕,特别拐弯一多时,胃就会痉挛,植物神经像车窗外的植物一样飘忽,人会感觉难受。南山之行,山路十八弯,我倒镇定自如。南山上,我没有理由怀疑从水笼头出来的水需要沉淀。

  茶,自然是南山上的茶。我初时放了几颗,觉得太少了,又加了一些。茶叶在杯底蜷曲着,看上去像襁褓中的婴儿,散发着道法自然的韵味。我仔细端详着杯子,不,应该是杯中的`茶叶。毫无疑问,这茶叶是刚刚采摘来的,纯手工制,当下心有惬意。也只有手工,才能让茶叶保持着赤子之状,二百度的高温下不停地用手炒,融和着制茶人的专注、娴熟,也保留了采茶人的宁静与细心。

  我爱喝茶,但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茶道在我这儿简化成一个“泡”字,也不在乎茶具精致与否,我还用碗泡过茶呢,好像也能喝出悠悠的茶味。不过,我对茶叶的制作倒有点儿挑剔,一般情况下不喜欢喝机器制作的茶。自然,手工茶跟机器制作的茶一看就能明白,后者的茶叶一律是扁的,充满着硬气,茶叶与茶叶之间是叠上去的,而手工茶,它们像山上的茶树一样互相挤挨着,似乎它们刚刚哄着入睡。

  似乎下了决心,把水缓缓地注入杯中。茶叶,从杯底浮上来,绿绿地覆盖住水面,有种簇拥的感觉。慢慢地,茶叶开始苏醒,像嬉莲的小鱼,朝水底滑去。一片,二片,三片……我已经数不过来了,它们都站到了杯底,似乎空无所依,又若影布杯上,怡然不动。我一时有种恍然,分不清杯中与杯外,我是喝茶,还是茶?

  南山茶场的方总告诉我,这是明前茶(清明节前的茶叶),绝大多数是一叶茶,偶尔也有二叶茶。因南山的海拔有600多米,长年云雾多,茶树汲取了自然的精华,再加上他们从不用有机肥和农药,让鸡们啄虫,辅以太阳能杀虫灯,再施以菜籽饼,不断改良土壤,以保证茶树生长所需要的有机质,所以,他们的茶总是供不应求。

  出于对客人的尊重,茶场安排我们去采茶。欣喜之余,却是忐忑,从没采过茶,怕自己笨手笨脚,惊扰了满山的茶树。

  茶场有人给我们作示范,还教我们如何识别一叶茶与二叶茶。我俯下身子,在一棵茶树上寻找新芽。我喝了那么多年的茶,以为茶芽就是绿色的,原来是红褐色的。我先前的担心在茶树面前应验了,我都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的手指,撮,不行,捏,也不行,扭,更不行。我想起自己握针的姿势,因为此时的茶芽就像针一样立在枝上。我试着摘了一片,遗憾的是茶芽太短了,还没进筐,已经散了,有些可惜。我又摘了一片,这次虽然没散叶,可留梗过于长了。好在,我并没有气馁,茶芽开始慢慢住进我的筐里。

  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群采茶人,她们散落在茶园里,披着紫色的雨衣,头上是麦色的斗笠,在茶树间挪动着。我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南山把一切都归于沉寂,很像茶泡开后的淡然。她们是从河北请来的采茶人,听说她们一天也只能采摘二斤茶叶,可见茶叶的轻盈。我不由想起《采茶舞曲》,一首轻快而流畅的曲子。我曾经用古筝弹过,那时在老师的指点下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弹着,明明知道曲子的优美,一个月下来还是弹不出其中的灵动,不像是采茶,倒像是打柴。老师失望之余,归结为我对生活的不敏感。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应该早已忘记曲子,不想我居然轻轻哼了出来。敏感,有时可以来自遇见。

  从茶园出来后,我们一行来到茶室。我在那里才知道南山上的茶叶有很多品种,我刚才采摘的那一片茶是金观音茶。一个充满禅意的茶名。不喝,已经观自在。一喝,似乎行深般若。自古茶禅一味,洗去心火,滤净尘埃,身心俱空。我想,应该还有另一种解释,茶树喜长在高山,不受污浊之染,不接喧闹之音,山形寂然物化于茶,而茶之内涵外化于人。茶,自然让你有一种菩提树下修行的感觉。

  一杯茶,被人用双手递过来。这是奉茶。我双手接过茶,带着虔诚,也带着敬畏。因为我知道在接茶的时候,我也接过了浸润于历史长河里的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