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地方叫做远方散文

秦风学

有一个地方叫做远方散文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还没有多少人如此迷恋大理,更没有多少人想到,大理会在某年某天就成为国人心中的旅游渡假胜地。

  那时的大理于我的家人而言除了山高水远,就只是我姐工作的地方,她医校毕业被分配到千里之外的大理。在家人眼里,此举和古代充军发配相差无几。由于姐姐从此远离家乡,大理就成了从天而降的线,日夜扯着家人牵挂的心。对大理的惦念,是因为惦念我姐。在姐姐“发配”到大理工作时,我应该还挺小,对于大理这两字可能连说出来都吐不清字音。

  因此,在我小时候,大理不但是耳熟能详的两个字,又是邻里相传的一个神呼其神的传说。在我们老家有这样的传说,说已经逝去的亲人,能在遥远的大理国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三月三的街上找到。

  话说一对夫妻中年得子,自是喜出望外,视其为宝贝万分宠爱。不幸的是,儿子十六岁年轻轻就生了顽症,有一天儿子对父亲说,想吃家中那匹白马的肉,老父亲为了心爱的儿子,就把家中唯一的那匹白马杀了。然而,当白马被杀死时,儿子也永远闭上了眼睛。老年丧子的父亲悲痛万分,沉浸于丧子之痛不能自拔。有高人不忍,于是指点这位老人,可去大理三月街找他念念不忘的儿子。思子心切的老人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收拾准备一番,提前半年就出发前往大理。

  老人历经艰难万险,九死一生,终于赶在三月三来到南昭国——大理。一打听,果然有人见到了在三月街骑着白马游玩的儿子。老人自是喜出望外,赶紧找个旅店住下,并让人给儿子带话,说自己在旅店里等他。

  晚上,老人按照高人所示,把一袋子猪血放在被子里,假扮成自己熟在床上的样子,然后跑到窗帘后面躲起来,眼巴巴地等着儿子。午夜,月亮明明晃晃地照着,心心念念的儿子果然骑着那匹白马来了,还是生前的样子。店主告诉儿子,你父亲千里迢迢来看你了,就在房间里睡着。老人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正欲出门上前抱住儿子,诉说自己的悲痛和切切思念。不料,年轻的儿子怒气冲冲推开房门,拔出腰上的大刀,朝着床上一阵猛砍,直看到鲜血流到了地上,才收起刀骂骂咧咧地走了。躲在窗帘后的老父亲吓得两股战战,失望得伤心不已。原来儿子竟然如此对待父亲,亏得自己这么巴心巴肝地惦记着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大理找他,得到的却是这般下场。

  老人悲愤地回到了家,一病不起。高人来看望老人,听老人一番痛诉之后安慰道:这下你总算知道了吧?儿子不过是你前世的债主,这一世降生于你家是为了让你还债。债还完了,这一世的父子情缘也就完了。老人如梦初醒,从此放下死去的儿子,好好生活。

  原来,那些我们认为的美好,那些我们已认在某个地方的美好、真相不过如此,或许还有几分残忍。

  老辈人口中的传说 ,应该是我对大理两字最早的知情。当金庸的《天龙八部》红遍大江南北,他笔下描述的南昭国更是美不胜收,就这一本书,让大理在无意之中征服了国人的心。美丽而古老的南昭国,就在我们云南。大理,从此让我更加向往。

  2004年春节后,我和大姐坐上了开往大理的班车。我是为了圆那个美丽神秘的南昭之梦,而已经调到昆明工作多年的大姐侧是故地重游。那年楚大路正在修建,那一路车坐得好不辛苦。大巴在尘土飞扬中摇晃了七八个小时,我们终于灰头土脸来到大理。两姐妹已累成了贼,拖着行李住进了大姐认为比较安全的下关宾馆。

  第二天,在大姐这位免费导游的带领下,我们沿着洱海转悠了一天。其间坐了洱海上漂亮的观光船杜鹃号,见到了漂亮的金花,给我们上的三道茶。一路之上还看了已经诱惑我无数年的蝴蝶泉,还有我一直视为神圣之地的崇胜三塔寺。

  当我们转悠到大理古城时天色已晚,街道上行人很少。一条条安静的石板小巷,还有穿街而过的小小溪水,青一色的瓦房因挂上了灯笼显得有些远古的味道。在此之前,这种古朴而又梦幻的小镇我从未见过,脑海中也从未有过一个幻想的模式。我激动得无以伦比,直呼不虚此行。那时还没有随手可拍的手机,我几近贪婪地抚摸着街道两旁的树和花坛里的花,细心而又认真地走过光滑的石板路。

  大理冬天的风吹得我鼻子通红,走在古城的石板路上,感觉时光都为我停止了流转,四季之中的寒冷似乎只是大理友好的欢迎方式,让我感受到了冷,但心却有久别重逢般的温暖。

  我和大姐跑到一旁的店铺里,在那买了白族扎染的帽子、双肩包把自己装扮一番,然后一路来到大理古城的南门。那时南门城墙正在修建,已建好的那一部份城墙花两元钱就可以在上面行走拍照。

  背着大理白族的扎染布包,站在城墙上看着古城里繁华而古老的小巷,店铺的灯光照着泛着光的石板路,不多的人三三两两。现代和古老,熟悉和陌生,已分不清到底身处哪朝哪代,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想起老家那个传说,想起那个骑着白马的“不孝儿子”,想起大理无数文字描述过的“风花雪月”。

  我告诉大姐,我想哭。

  古城原来并非金庸笔下富甲一方、争名夺利的南昭国,这儿既没有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段誉,更没有老家传说中,那些过逝的灵魂在身边游荡。我在这儿看到的所有,都不是梦里见过,或是心里想像到的景象。杨丽坤饰演的那个美丽又痴情的白族女子金花,也非到处都是她们身着漂亮白族服饰的身影,金花和阿鹏唱情歌的蝴蝶泉边,也没有成群的.蝴蝶如童话故事般满天飞舞。而苍山十六峰上,也非白雪皑皑,犹如北国冰峰,雪花飘飘。古城也非一个神话,梦幻多彩的世外之地。

  我所有想象都在大理古城的街灯下,变成了另一个故事。这是一个我从未到过的远方,却全然不是想象的样子。走了近千公里来到这儿,依然还是原来的我,大理也还是属于它自己的大理,真实而鲜活的大理,在时代的发展中一样向前走着。时装、高楼、现代都市,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我恍然大悟,世上哪会有一个我们能够到达却又未知的神秘世界?是我们的心太大了,世界才如此之大。是我们心中有着太多梦想,身外的世界才如此五彩斑斓。是我们把心安放在一个从没有到过的地方,世界上才有了一个地方叫做——远方。

  原来,我们心中所谓的远方,只是人们诗意的梦境,是人们心中美好的追求和向往,是春暖花开时人们笔下最美好的词语和歌谣。远方或者还是一种距离,它是自然轮回中的生与死。远方也许还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在滚滚红尘游走,远方也许还是世间永远无法跨越的一条河。

  回想曾经,远方也许是我们永远回不去的地方。也许那还有诗,还有我们从未见过的景物,以及许多美丽动人的故事。也许,远方就是逝去的岁月,那有人们再也找不回来的容颜和情怀。那儿还有我们不变的心,就如昨天寄出的信件,却永远不会退回来。远方或许还有无数爱与恨,以及无需兑现的誓言。那是我们年少无知时随口而出的话,只不过寄给了远方,从此变成心中的诗。

  从大理回来十多年后,再回首当年心中神秘而遥远的大理,它就是我曾经的远方。

  有人说:活着,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是的,时间推动着我们,让我们所走过的每一步,变成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人生注定是一条无可回头的漫漫逃离之路。当我们靠近某些东西的同时,其实正在远离这些事物。

  也许,爱与恨都很近,思想却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