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熟六月的散文

张东东

麦熟六月的散文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布谷鸟叫了,家乡的麦子就要熟了。

  此时母亲拿出在井房里悬挂了一年的刃架,擦去尘土,磨好刃子,套在刃架上,准备割麦了。开始麦还没黄齐,母亲先是在阳山的地埂边上挑着割,随着六月骄阳的炙烤,麦子很快就黄齐了,全家老小都要上阵了。

  麦黄六月,每天早上家中第一个起来的是母亲,在天明鸟儿叫第一声的时候她就下炕开始磨刃子了,那几年庄稼长势好,每个人至少要备两把刃子,所以母亲一早磨刃子就要花上一个小时。屋内刃子在磨石上发出呲呲的响声,屋外火石匣鸟嘀嘀的鸣叫,在这交响乐的催促下我们才从梦中醒来。顿时邻居们开门的声音、牲口唤草的声音、狗叫的声音,混成夏日清晨的大合唱,一霎时,整个村里沸腾起来了。

  天刚麻麻亮,村里的各条羊肠小道上就能看到一波一波手里拿着刃架争先恐后上山去割麦的人。有的肩上还扛着一根扁担,扁担上挂着两根捆麦的用麻线打的带环或钩的绳子,有的手里还提着一罐工水,有的背上背着一袋干粮……一个个行色紧张,迈着箭步奔向金色麦浪的'边沿,开始抢收。

  割麦的人们,在麦沿边上都弯下腰,首先割一小把打成麦腰,然后左手撩开一波麦子,右手挥动刃镰,一波麦子顺势倒在怀里,继而整整齐齐躺在脚下,光亮的刃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三把捆一捆,动作娴熟,连贯自如……不一会儿,麦地里躺满一排排整齐的麦捆,像一排排匍匐前进的士兵,接受着劳动者的检阅。

  太阳越升越高,金色的阳光在割过麦的麦茬地上,映照出人们弯曲的身姿。吃干粮的时候到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啃上几口馍馍,喝上几口工水,稍作休息,又立即投入紧张的收割中。因为六月的天说变脸就变脸,早上晴空万里,下午常常乌云密布,雷电交加。能早点从老天爷手里夺粮,是这个季节人们最大的夙愿,人们总是与雨水赛跑,抢时间。

  正午时分,天空万里无云,人们戴上草帽,遮住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汗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从一张张晒得黝黑的脸上悄悄滑落,滴在脚下的黄土地里。累了,直一直腰杆,擦一擦汗水,用草帽在胸前扇一扇,望一望眼前麦浪的边际,再看一看身后的麦捆,不由为自己的劳动成果心里沾沾自喜。一阵凉风吹来,轻轻拂过金黄色的麦田,掀起一层层麦浪,送来一阵阵麦香,顿觉心旷神怡。

  母亲是割麦好手,割过去的麦茬离地面不过一寸,齐铮铮的,象理过短发的头颅,地面上也很少有折断的麦穗,不到半小时工夫,就会把我们远远甩在后面;而落在最后的,总是弟弟,汗水夹杂着泥土,红彤彤的脸上淌满黑道道。

  割完一天麦,收工时父母都要在地里堆起小麦垛,十捆麦堆一个麦垛,八捆立在下面,两捆堆在上面,上面的两捆像紧紧相拥在一起的父母,呵护着下面的孩子,防止他们下雨淋湿身体。每天晚上回到家,已是天空星星闪烁,月亮也不声不响的爬过树梢,为人们洗去一身疲惫。

  “麦黄六月,各顾各”,经过七八天的紧张战斗,地里的麦子全割完了,人们开始往麦场上搬运麦捆,起初全靠两个肩膀一扁担一扁担往回挑,记得我和弟弟开始只能挑两捆麦,挑到麦场上后欣喜不已,特别有成就感,感觉自己长大了,能帮上父母了。后来有了人力架子车,但好多山地路陡坡长,架子车直接拉不到地里,还是要挑着中转,然而相比以前已经轻松多了,装上车子后,男的前面拉着女的后面推着,一路鼓足干劲拉到麦场。

  在这个季节最重要的是要看云识天气,只要看到有急聚的黑云,或听到远处的闷雷,人们便飞也似的跑向麦场,把运来的麦立马堆成麦垛,那时母亲手巧,堆的高高的麦垛除受看外还受用,坡度适宜,雨水也不易流进去。各家各户的麦垛堆起来了,人们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站在麦场边上眉开脸笑,谈论风生,相互攀比着,因为衡量一年的收获就看麦场上麦垛的大小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打场碾场了。为了留种籽,就要选上好的麦子一梿枷一梿枷的打,打完后人们会等有风了扬干净再拿回家,风起时,男人们光着膀子抄起木锨扎起前弓后箭的步子,铲一锨麦子撒向天空,金珠一样的麦粒哗啦啦落在脚下,麦衣和麦秸屑被风吹向远处,一旦遇上风小扬不干净,女人们就用簸箕一簸箕一簸箕的簸出麦子,那刷刷刷的声音会响彻云霄。剩下的麦子就用拖拉机带着碌碡碾,一大早邻居们就吆喝摊场,大人摊场孩子拉麦捆,麦场上热火朝天,接着翻扬、起场,一环紧扣一环,有序进行,几位壮劳力用木杈把一团团麦草挑到一处,有把式的人把散乱的麦草最后累成一个拱形的草垛。接着拖拉机带的扬场的风扇声隆隆响起,不一会儿眼前隆起一个大大的金灿灿的麦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坐在麦堆旁,喜滋滋地抽着烟喝着啤酒吃着西瓜,欢笑声和秦腔声不断跌起。家里的麻袋、口袋、装过化肥的编织袋全矗立起来,此时麦场上的灯光与月光交相辉映,收获的喜悦拉长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