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那头散文

李盛

乡村的那头散文

  乡村的那头是家、乡村的那头是港湾、乡村的那头更是牵挂。长久漂泊异乡的我,游子般的那颗心,如在风中飘舞的蒲公英,千万次的祈祷,愿疲惫的脚步能着落故乡的黑土。走在行人匆匆的大街,总想寻觅那句久闻的乡音,愿铿锵声音的波幅,把乡愁、把问候稍回梦萦的故土。

  我的乡村地处粤北的一个丘陵盆地,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村庄。乡村四面,里一层小山、外一层大山,两环相绕。没有平原一望无际的辽阔,也不具有山里错落有致的梯田。到处是低矮相连的红沙小岭,沟壑万千。炎炎夏日,如同走进沙漠的一角,柔软的细沙,烫得脚底发红;漫天落红的秋日,仰慕小丘,红沙起舞,舞动起乡村的脊梁。

  我是12岁离开了故乡。行囊装满梦想、兜儿塞了母亲的嘱咐。那年我直接从乡村小学考取了离家乡有70里路的县城重点中学,开学报到的那天,母亲早上六点多就起床给我做好了早餐,端到了房间。早餐很特别,是平日里难见的两个荷包蛋,配着粉丝和我最喜欢吃的花生米。在我的家乡,鸡蛋代表顺利顺心,每逢喜事,过生日、考取升学,都会给当事人以这种最高的礼遇。母亲把原来积攒下来换盐的鸡蛋,也煮了给我饯行。

  坐在我的床檐上,母亲的脸上写着了笑容,那慈祥的笑,来自心海的`深处,平抚往日额角的那几根深深皱纹。母亲看着我吃荷包蛋的贪婪样,心里还是觉得爱得不够。是呀,母亲的给我们的爱是倾尽所有,倾尽一生的。母亲一会儿问我鸡蛋是不是煮得太熟,一会儿问花生炸得没有过火,一会儿问有没有捡齐要用的学习用品。行李前一天晚上我就收拾好了,母亲打开袋子,翻了一格又一格,把带几件秋天的硬塞进里面,说怕天突然转凉,做备用。

  吃完早饭,跟着父亲上路了。从家里到要乘坐公共汽车的村口有四里的乡村泥巴路要走,母亲没有出工,也一步一步跟随我们后面,送到了村口。故乡的四季分明,9月就已经到处是秋天的身影了,家门口,母亲种的那丛翠竹,为蕴涵小竹成长所需水分的笋壳,也输尽了它生命中最后一个水分子,滑落在脚跟;小路的两旁,淡淡枯黄的小草,在竭力吮吸充泥土那点母爱般的根汁,想在秋风中再次灿放一丝嫩绿。母亲提着我装满衣服的袋子,在秋风中,再次从头到脚细仔的打量了我一番,养育十多年的儿子此时在母亲的眼里似乎陌生起来了,总是看不够,想把儿子的每个细微元素都装进眼里,捧在手里。掰开染满爱意的间指,来到我的跟前,搔进我的头皮,整理我被早晨漫不经心的秋风吹乱的头发,用手背轻轻贴整了衣领,一会儿看看脸一会儿摸摸手。

  开往县城的公共汽车来了,不是节假日,没有什么旅客,大都是学生。我先上了车,找了排靠窗的座位。父亲一手提袋米,一手提个将伴随我过寄宿生活的木箱,艰难地跨了上来。接过母亲从窗外递上来的袋子,那一刻,我看到母亲的眼角闪着泪花。母亲是地道的农家妇女,听父亲说过,母亲八九岁随我后继奶奶过来的,单亲的家庭、流浪的童年,在山区居无定所,没有读过书。当公共汽车徐徐启动,望着窗外风中的母亲,我似乎读懂了,母亲的嘱咐、母亲的希望,就是眼角的那一串串泪花。千里儿行,如在蓝天放飞雄鹰,欣慰儿子的成长,又担忧儿子远行的每一步路。

  斜风细雨的窗外,一棵棵大树不断在眼角处往后消失,母亲站在村口的那头,也渐渐随远。“如今要到了离开家的时候/才理解儿行千里母担忧……”在颠簸的车上,我把头尽量探出窗外,用脑海记忆的胶片,刻录着由乡村那头到我心头的距离弧线,让我的生活,从此有乡村的那头,因为那里有母亲的身影,有对母亲的牵挂。

  在后来的初中、高中、大学生活里,以及我出来工作一家大小回家探亲,每次离开故乡,母亲都要送到村口,踮起脚尖,目送我乘坐的车辆消失在视野、消失在村口。二十年,村口是妈妈把唠叨塞满儿兜地方、村口是妈妈闪着泪花的地方、村口也是每次儿行千里,揪着妈妈心头那块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