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随想散文

黄飞

秋的随想散文

  又换了位置。

  坐在我那个位置,是一件乐事。透过东北方向走廊的窗子,遥遥望见远处那一片银杏林,满眼尽是耀眼的黄色。而稍微一侧头,就可以看见窗外满园苍翠。相隔不过百十米,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致。毕竟是深秋,缤纷的景致撞进了我的眼中。若值春夏,大概入目皆是碧绿,倒显得单调了。

  想起昨日路过银杏林,一抬眼,满树浓烈的黄几乎烧灼了我的眼。些许落叶躺在石板上,一种带着秋意的美氤氲着。拾了数枚落叶,压在字典里,想象再遇见它们的情景:那时它们早已褪去了青涩,披上一层苍凉的静美。

  透过左手旁的红漆旧木窗户,入目皆是苍碧。那桂树已花开二次,现在仍然碧绿。而邻近的一棵树,树叶的颜色稍浅一些,却也是莹莹的淡绿色。还有些许叶子是黄红交替的。或许,这树活不长了。它或许是从残墟废瓦中一点一点长起来的,它慢慢地生长,慢慢地把根扎进养育自己的泥土里,往深处扎,往更深处扎,往那没有尽头的深处扎。倔强而坚持,如一株小小的忍冬,夜以继日地重复着无尽的枯燥与乏味。它又慢慢地长高、长粗,慢慢地成为一棵大树。它曾经青涩的枝干,逐渐变得粗壮、黝黑、结实、挺拔。

  然而它或许就要死了。它的树衣皲裂、干瘪、剥落,树叶变黄,零落尘土上,渐渐腐烂。在我们看不见的地下,根茎也逐渐停止向更远处延伸。它的身躯从脚掌开始腐烂,然后是它所有的毛发——叶子一片一片相继落下,如同凋落的黄蝴蝶将最后一个吻献给泥土,然后归于静止,永远静止。

  它的躯干渐渐干枯、腐朽,蚁虫在上面筑巢、繁殖,各种菌类生长着,汲取着残余的养分。它的躯干日复一日地衰败,不再挣扎,不再流泪,最终长眠于泥土。所有的`树应当都是这样,慢慢地长大,慢慢地衰老,直至死亡、腐朽。

  角落里有一只破气球。其实它已经不能被称作气球了。它曾经饱满、丰硕、圆润,但现在它的皮肤满是褶皱,颜色深浅不一,浑身充斥着陈旧、破烂、奔赴死亡的气息。它从千瘪到饱满,不过几十秒时间,然后再悄悄地、一点一点地缩小。这个过程是那么慢,那么轻,只有时间与它自身能够察觉。

  它一开始就察觉到自己变小了,但是它无能为力,它阻止不了。它静静地、一点一点地感受皮肤悄悄收缩,感受着就像大树的生长与死去一般的缓慢。只不过,树的生长与死去同样缓慢,而它的生长比死去快了千百倍。也可以说,它的死亡足够缓慢,缓慢到所有人都可以欣赏它死亡的过程。

  它已经老得惨不忍睹。它没有蚁虫与菌类的陪伴,它只能静静地死去,没有一点声响,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只能自己见证,见证自己逐渐死亡的过程。它最后的晚餐,便是品尝这漫长的过程。辛辣,酸涩,苦痛,不堪。不能言语,无法逃脱。

  成长太匆忙,白驹过隙,须臾之间,转眼已到一生之巅峰。但老去、死去是一个漫长且艰难的过程。你要用余下半生的时间与精力,孤独地翻看自己的曾经,准备着去赴那一场死亡的盛宴。这个过程痛苦、漫长、残忍,人在其中,好像体会鲜活的肌肤寸寸分离,生生剥落。面对死亡,很少有人能够真正淡然。

  人的一生,有多长,一念起一念灭;有多短,只在呼吸之间。生命不能永恒,人生却可以。永恒是由每一个当下组成的,只要守得住当下,能安安稳稳居于每一个当下,人生便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