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竹幽窗午梦长散文
夏天是多梦的季节。
我喜欢夏天,喜欢夏天午睡,喜欢午睡中做梦。
现在,时序的脚步正在伏天的路上跋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溽热的日子还长着哩。
窗外,阳光白花花的,梧桐树上一声声蝉鸣传来,犹如柔声哼唱的催眠曲,听得我哈欠连连。我丢开饭碗,敷衍着抹把澡,遂躲入卧房,歪在榻上书没翻两页,便朦朦胧胧坠入黑暗之中。黑暗里渐渐亮起一片天地,我仿佛又回到现实世界,一如常态忙碌与消闲起来——会友、赴宴、爬山、钓鱼、翻看老照片……
记得古人有首睡诗云:“花竹幽窗午梦长,此中与世暂相忘。华山处士若容见,不觅仙方觅睡方。”想象先人置身茅舍中午睡,窗前庭院竹影婆娑,花香四溢,自是诗意缭绕,妙不可言。而今于我,虽蜗居于钢筋水泥方格之中,却也幻象成芝兰之室,梦里芬芳。
暑来寒去,花落花开,有梦的日子里,我是安宁而幸福的`!
当我听到周围有人呻吟一般叹息“睡不着”时,我总是讶然不解。我不怀疑其存在生理疾患,但想更多的因由可能是心理负荷所致。其实,前人早已公开睡眠秘诀:“先睡心,后睡眼”。心里装事睡不着,眼睛闭着岂不是痛苦的假寐。
睡心并非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睡心是一种境界,境界里一眼看去,静如止水,澄澈清明。
诚然,我们大多是凡夫俗子,心底无不怀有种种欲望。人有一些正常的欲望,符合趋利避害的自然法则,原本无可厚非。只是有些人不厌其多,也不厌其高,他们把大大小小的欲望打叠成包,长年背负着匍匐前行,一路上磕磕绊绊,一路上抱怨哀叹。他们最终没能懂得,“走不完的前程,停一停,从容步出;急不完的心思,想一想,权且放下。”于是陷入忧虑、郁闷与烦恼,于是心灵躁动不安,难以成眠。
说到欲望,忽然想起孔夫子。孔夫子像常人一样也怀有功名利禄欲望,不过他又与常人迥然不同。他说:“假使富贵可求的话,即便是做下等差役,我也愿意去做。如果不能求,那么我还是干自己喜欢的事。”圣人毕竟是圣人,云卷云舒,想得开,收得拢。因此我推想,孔夫子一定饭吃得香,觉睡得宁(是否午睡未曾考证),否则,何以能够活到73岁那样的高寿。
以前我也读过一则故事,说的是一位红军将领,即便战事再紧,只要午间枪炮声稍有停息,他便要利用这一间隙睡一会儿,哪怕打个盹也不改午睡习惯。这真是一位从容镇定的将军。列宁就曾说过,“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我想将军午睡后体力和精力得以恢复,仗会打得更漂亮。
我不是将军,可我像这位将军一样习惯午睡。
午睡是养生,而养生的内核是养心。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旷达。只是无论天气怎样炎热,环境怎样喧扰,我头一着枕,转瞬入眠。有道是,心专自然静,心静自然凉。我沉湎于一隅梦乡里,安适而温馨。
十七世纪,清人李渔在《闲情偶寄》一书中专篇论睡,文末发出警世恒言:“还有要紧的一样没有说破,那就是不要干坏事。‘半夜敲门不吃惊’,才能够在白天安心睡觉;不然的话,听到敲门声,就是公差上门了。”想到这点,我于睡梦中露出了平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