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黄算割的散文

王明刚

算黄算割的散文

  当四声杜鹃那酷似关中方言“算黄算割”的叫声在八百里秦川的乡村与田野响起时,我知道是到该收麦子的时候了。

  一片片金黄的麦地在初夏的骄阳下泛着迷人的光泽。从小在农村生长的我到了这个季节,也就跟着收割大军兴奋了起来。虽然这些年由于家中劳力外出务工,自己身体不好,把地让给别人种了,可看着他们忙碌着收获粮食,也跟着乐呵呀!

  先进的机械收割已在近十年来慢慢替代了传统的镰刀人工收割,农人们终于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了出来。碾场和脱粒机脱麦粒的情景也已慢慢消失。可那些年用镰刀人工收割的夏收情景仍在脑海中回放着。

  关于“算黄算割”,在关中农村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年麦收时节,一个老农看着邻家们都急急地下地割麦却一点都不着急,别人都劝他赶紧,他回答等等,等地里的麦子全都黄透了再割。过了几天邻家们的麦子都垛在了场里,他家的麦子也都黄透了,他准备开镰了,可是一场暴雨把他一年的希望都浇灭了,他又饿又气,直到吐血而亡,那不甘心的怨气化做了一只小杜鹃。每年麦子扬花的时候这小杜鹃就开始日夜啼叫着“算黄算割”、“算黄算割”,意思是麦子黄一块就赶紧收割一块,提醒人们不要错过时机,不要侥幸于万事具备。

  关中人就把这种四季杜鹃称为“算黄算割”。

  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告诉过我,我是在算黄算割的叫声中出生的。当初那个粉嘟嘟的小囡囡来的是个不凑巧的时候,影响了母亲参与夏收挣工分,以至于爷爷奶奶都不待见。其后是外婆从邻县赶来帮着夏收,帮着父亲照顾母亲和我。幸好我打婴儿时就特别乖巧,不哭不闹的躺着,一个人在屋子里看父亲用报纸和杂志糊的竹子顶棚,大概是知道人家都要夏收自己哭也没人理吧!以至于后来把后脑勺都睡平了,落了个“平平”的小名。

  在“算黄算割”的叫声中出生,那就注定在它的叫声中过生日了,于是此后每年过生日时母亲不管收割麦子有多忙都要煮两个鸡蛋做顿长寿哨子面给我吃。直到懵懂的长到象我的小女儿这么大时,生产队叫着让去拾麦穗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可以帮忙干活了。

  依稀记得那年的麦子特别好,黄澄澄沉甸甸的麦穗象持戈的士兵一样矗立在陇海铁路与渭河北岸之间,可我无论怎样用心,都无法在大人们“刷刷”响着的割麦声中拾到生产队要求的分量,只好傻傻的听着绿皮火车和黑色的货车火车偶而从村北“哐当哐当”驶过,自己带着小弟弟兀自看着大人们忙活,等到傍晚时父母完成了他们的割麦任务,才帮忙捡够麦穗去交了工。

  第二年生产队就解散了,我的捡麦穗生涯也就结束了。

  打那以后,每年算黄算割开始鸣叫的`时候,陇海铁路线上就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景观,那种黑色的长方体火车皮上和两节车箱的连接处趴满了从甘肃下来的“麦客”,他们一个个赤红着脸膛,提溜着镰刀和褡裢,豪爽的说着口音中老带着“呆”(的)字的陇西话,那是他们帮陕西关中那些家中缺劳力的人夏收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村里的大喇叭中,村长就会吆喝道:“广大的村民同志们,忙碌而令人兴奋的夏收又来了,大家伙在防火防盗忙于收种的同时,也要保重身体,家中缺劳力的就叫麦客帮忙,好好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热心人。″

  就这样一直到我谈了对象订婚后,他夏收时来帮忙割麦,才慢慢不请麦客了,他割麦割的倒还不错,就是太难伺候,故意穿个白衬衫,上一响地回来就要换洗衣服,想起那臭美劲就来气,当时就一直问:“你是跑来帮着割麦呢,还是让人看你呢?″

  如今,随着大型收割机械的推广,麦客收麦的情景再也看不到了,“麦客”这一古老的职业也彻底消失了。可那种大范围的互助协作想起来还是让人心中暖暖的。

  新女婿帮丈人收麦的风俗还一直保留着,不过现在的新女婿只用帮着晾晒就可以了。

  时间在走,一切都在变化,不管什么人都不用活得象从前那么辛苦了。

  今年的麦子,比往年早收了一周,有的麦粒还未熟透变硬,尚软的麦粒在晾晒时人走上去会踩成一片粘在鞋底上,麦子上连带的麦皮和麦秆的断节偶有青色,看起来怪可惜的,这是因为人心太急了。

  算黄算割,边黄边割,不黄不割。收割麦子,过早会因为不成熟影响质量,过晚会因为跌落田间影响产量,只有在恰好的时节收获才对。而体会幸福,过早会因为经历太少无法领悟真义只限于表面浮华,过晚也会因为历尽沧桑而缺乏喜悦感,一切也是在恰好懂世故而不世故的年纪刚刚好。

  幸福就是有人爱,有所期待,能及时收获和珍惜身边的美好遇见。

  愿你一路奔波,一路辛劳,到最后能有个好收成。算黄算割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