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和棋散文

李盛

一盘和棋散文

  “爸,您确定走这一步了吗?”我再三向父亲询问道。

  父亲举着手中的棋子,停在半空,始终不敢落棋。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不停地搜索着整张棋盘,伸长脖子看看我的棋子,又收回眼光瞧瞧自己面前的棋子,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走错一步。父亲看来看去,看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就在他准备落下棋子的时候,我只好再次提醒道:“爸,您如果走这一步的话,那我就要吃掉您的‘車’了哦。”

  父亲在我的提醒下,连忙撤回棋子,面带歉意,像是对我讲,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哎,没注意,看花眼了。”

  大年初一,难得的艳阳高照,阳光洒满整个院落,一扫连日来的阴沉天气,让人心里舒服无比。趁着春光明媚,吃过午饭,我早早地在坝上摆好棋盘,准备陪父亲好好下几盘象棋。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很喜欢下象棋,而且算是棋中高手,自从我学会下棋后,就从来没赢过他一盘。

  山村里,迎春的鞭炮声此伏彼起。有几户住在山腰的人家,还开着大功率高音喇叭,放着喜庆的流行歌曲,热闹的音乐声回荡在山谷中,久久不息。

  父亲摆棋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我摆好自己的棋,便搭手帮他摆棋。摆好棋子后,我邀请父亲先进,他推让了几次,在我的坚持下,终于还是先走了。他走出一式“当堂炮”,按照规矩,我当然以“斜日飞马”相迎……

  几个回合下来,我的車、马、炮、兵都已到达预定位置,对他形成“兵临城下”之危。我能感觉到父亲应付得很吃力。虽然他一直在寻求翻身的机会,但是我始终不给他机会,对他一顿穷追猛打,展开疯狂厮杀。激战过后,他的車、马,双双“躺”在棋盘之外了。

  记得我刚学下象棋的那会,大概是上小学五年级吧,那时,父亲是我的偶像。他的.棋艺精湛,每次我和他下棋,总会被他杀得“片甲不留”。他把我的一兵一卒全都吃掉,只留下一个光杆老将,还被他用两个小兵撵着转圈圈,给我“戴眼镜”。最后,我只能举手投降认输。每到这时,他总会哈哈大笑,笑我棋艺不精。虽然我有些不服气,奈何技不如人,也只有自叹的份。

  父亲还在思考,我小声地提示道:“您那炮不躲开,我的車就会把您的炮吃掉哦。”父亲听了我的话,赶紧放下手中的棋子,拿起炮偏了一步,避开了我的剑气之锋。这要是放在我小的时候,我才不会提醒他呢,巴不得他没看到,我正好可以钻个空子吃他的棋子,让他输给我。可是,今天,我不知怎么了,竟然没有想赢父亲的棋的欲望。我只希望输给他,或者和他打个平手,下盘和棋。

  虽然我也久未下棋,但我今天的棋运却是有如神助。在父亲面前,我的棋一直处于优势地位,一招一式,他都疲于应付,招架不住。我有心谦让于他,但他却始终无法对我进行有效的还击。

  “你走错了棋哦,我要吃你了啊。”父亲对我喊。

  的确,我真的走错了一步棋,我的棋正处于他的口中。我仔细看看自己的棋,又看看父亲的棋,笑着对父亲说:“爸,我走错就走错了吧,您该吃就吃。”在我的坚持下,父亲吃掉了我的棋子。我虽然因这步棋失去了一条臂膀,但是纵观整个棋局,貌似并无多大影响。父亲依然下得很吃力,下得越来越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

  看着父亲额前的密密汗珠,顺着脸上纵深不一的皱纹流下来,我的心猛地一颤,这还是我的父亲吗?

  “该你走了。”父亲催促道。

  “哦。”我忙回过神来,认真地和父亲下棋。棋盘上父亲的棋子已经不多了,而且有一些棋子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我的棋却是胜券在握,要想胜他,只需分分钟即可结束战斗。我想到这里,故意送了一颗棋子到父亲的“嘴”边,然后装作没看见,催着父亲快下。父亲没有来得及细思,果然上当,把我送到他“嘴”边的棋子吃掉了。接下来,我又用同样的方法送了几枚“大棋”给父亲吃。就这样,我和他已经实力相当,不分伯仲了。我们又周旋了几个回合,父亲剩下的棋是毫无攻击能力的“小棋”。我悄悄撤回我的“大棋”,用“小棋”陪着父亲周旋。

  大概又周旋了半个钟头左右,我对父亲说:“爸,这盘咱们都赢不了了,和了吧?”

  父亲看看棋局,又看看我放在一边的“大棋”,好像明白了什么,低低地回答:“好,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