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世界散文

莉落

红色世界散文

  天色灰暗,冷风凛冽,不知不觉又到了三九天,滴水成冰的世界里。看着云低风刀的天空,又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做粉条的快乐时光,父母亲忙忙碌碌的身影,换来了我们村子里令人艳羡的粉条世界。

  八十年代,因为乡村里电力和机械化程度不高,粉条的全部制做工序都是手工制成,做起来麻烦,吃起来劲道,有味。也许是粉条的粘度高,喜粘连等缘故,做粉条需要寒冷的天气,天气越冷,冻得越结实,做出来的粉条质量就越好。因此,每年一到三九天,家里就出现做粉条的那些热闹情景。

  那时候,我们家十多口人,每年过年,父亲只能从镇上买回一斤多粉条,一家人基本吃不到几根,剩余的全部用来接待客人了。因此,我们对那粉都都的粉条很向往,馋得流口水,却因为经济力量有限,这个愿望一直不能实现。

  农村土地包产到户后,农民的温饱问题得以彻底解决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便想着如何改善基本生活条件。以前,每到秋天,地里的红薯只是晒成片外卖给供销社,价格不高,收入也很少了,出现了资源浪费的现象。

  有一天,母亲从表叔家串亲戚回家后,便让父亲拿着一块铁皮和木板,试着用榔头将铁皮横七竖八地撞成一个个小眼眼,再把铁皮钉在木板上面,这样,就形成了擦红薯的擦子。

  母亲将那些大红薯洗了一大筐,然后就拿着红薯在擦子上面擦,不多时,一个个大红薯变成半盆细碎的呈现着白白的淀粉的红薯渣。就这样,母亲不停地劳动,我们姊妹睁着一双双迷茫的眼睛,一个个盯着满头大汗的母亲,谁也不知道怎么帮忙。

  母亲看我们诧异的神色,说:“你们不是想吃粉条吗?这就是要做粉条,到时间让你们吃个够。”

  这是我们第一次知道红薯能变成粉条的说法,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些红薯如何变成粉条,需要多少工序,却一个个感到好奇,充满了期待。一有时间,趁母亲不在跟前,我们调皮地拿起红薯学着母亲的样子去擦,没有想到,看起来简单的劳动方式,做起来并不简单。因为我们抓不牢手中的红薯,搞不好红薯一滚,一块皮就被擦子擦掉掉了,手上立刻鲜血淋漓。没有多长时间,我和姐姐的手分别被擦子擦烂了,鲜血顺着手指流下来,疼得我们龇牙咧嘴,难受万分。母亲看到后唏嘘不止,心疼的默默地给我们包扎好手,她继续擦着红薯。那时间,我们感觉母亲的手特别的有力,特别的庞大,特别的神奇,任何样子的红薯到了她的手里都老老实实的变成粉末。

  一盆盆红薯擦好了以后,母亲汗流浃背,和父亲一起将家里的大水缸洗干净,然后,将那些擦好了的红薯渣放在大盆子里面兑好了水,用舀子舀着倒进吊在梁上面的布兜兜里面,白花花的水漏下去,再用手捏住布兜很劲地捏,一连几次下来,布兜兜里面慢慢的就只有真正的红薯渣了。

  第二天早晨,过好了的红薯淀粉白花花的沉淀在缸底,母亲再将那些浆水轻轻地舀走,一桶桶倒到外面,缸底露出了白白的,结结实实的红薯淀粉。这样,反复过滤两次,做粉条的原材料就成了。

  从秋天开始,母亲反反复复的擦红薯,过滤淀粉,然后将那些淀粉集中到布兜里面,等它稍干一些,用手托起布兜兜底,拿起一个大大的椭圆形的红薯粉疙瘩,放在大桌子上面让它凉干。一排排红薯粉疙瘩放在那里,好像一个个元宝那样的耀眼。母亲经常满头满脸都是被喷着雪白的淀粉,依然乐呵呵的。我们读着母亲的笑容,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又开始盼望着那些淀粉什么时间能变成粉条。

  左邻右舍纷纷到我们家取经,一个个跃跃欲试,又担心做不好前功尽弃。母亲鼓励他们一起干,并且一边示范一边让他们亲自动手实验,就这样,一个看一个,全村里好像发起了粉条总动员,家家户户有时间都忙忙碌碌起来。在母亲的带动下,村子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在院子里或者放在家里晾晒的元宝般的淀粉疙瘩。

  那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放学后,我刚刚回到家,看到表叔来了,院子里多了一口大锅,一跺柴禾。表叔性格开朗,待人和气,对谁都嘻嘻哈哈,特别亲热。村民们聚在一起,抽着烟,准备着细细的树条,等到吃完晚饭,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们就在表叔的指挥下,烧水的烧水,拿粉的拿粉,一个个忙忙碌碌,在“嗨吆、嗨吆”的喊声里,淀粉变成了糊糊状的一大团。这时,表叔拿出那个铝漏瓢,让小伙子们揪出一坨丢进瓢里面,他一手端着瓢,一手握着拳头敲,粉条哗哗地漏到了滚开的锅里面,等到粉条从锅底瓢起来,就是熟了。旁边的母亲和一些女的急忙用长木棍将粉条顺着锅边滑溜溜的捞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大盆里,经过两道凉水冰和洗,再将粉条在事先准备好的细木棍上面撘匀,放到一块大竹帘子上面。就这样,这些人配合默契,不多时,一根根挑满粉条的`木棍就摆了一大片。

  我好奇的走过去用手摸那软软的滑溜溜的粉条,被一位长辈一声吆喝吓得赶快离开,只好远远地看着大家忙碌着。就这样,一直忙到后半夜,原来定好的几家粉条已经全部下完了,大家吃了我们家做的粉条炖肉夜宵,每个人都盛了一大碗粉条,里面还有香喷喷的大肉,大家呼呼噜噜地吃着,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这可能是村子里最丰盛的一个晚餐。吃完饭,一个个回家去了。

  摆在我们家院子里的只有我们家的粉条了,父亲担来一担担水,母亲用水瓢舀着,隔段时间就往粉条上面洒一些水,让它好结冰,结的冰越厚越好。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的起来去看那些粉条,一个个冻得石头一般的结实,用手敲敲,硬邦邦的。父母亲就把它们拿起来放到两根木头搭起来的晾杆上,等待着晾干以后就算完成了全部工序了。

  我们没事情就去看粉条,在太阳下,开化了的粉条在木棍上面已经固定成型了,不再滑落了。看着那一排排粉条,许多时间我们都忍不住拿起一根塞进嘴里面吃起来,母亲就说:“吃吧,从现在开始,粉条管你们吃个够。”

  看着母亲自豪的神色,我们从内心里感到母亲的伟大。我禁不住走过去拉起母亲的手,专注的看了看那双有力的大手,因为淀粉的侵蚀和长期的劳动,指头上许多地方已经裂开了口子,甚至还冒出血来,缠上了胶布。我感到心里难受,问母亲“疼吗”?母亲却像没事人一样乐呵呵的。

  听隔壁奶奶说,母亲年轻时亭亭玉立,粉嘟嘟的脸着实可爱。如今,母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许多牙齿已经脱落,唯有那大骨棒的身架依然威武刚强,站在母亲跟前我们时刻感到有一种亲切踏实的感觉。无论干什么事情,只要母亲在身边,就感到浑身都是力量。

  粉条从红薯变成淀粉,从淀粉变成粉条,村子里家家户户不再馋粉条了,一些家庭还将剩余的粉条卖掉赚钱。吃着那滑溜溜的粉都都的粉条,我们时常想着那一个个工序变化的神奇,真正的从内心里懂得了劳动成果的含义,对父母亲那样的劳动者怀着尊敬。

  后来,村里运回来了一台带柴油机的磨粉机,就这样,人工的做粉条变成了半机械化,粉条从此就没有再断过,成为一年四季的美味佳肴,可是,我们仍然怀念母亲手工做的那些粉嘟嘟的粉条,纯真,甜美,劲道,觉得那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冬天,非同寻常的世界,直到许多年后,这思想依然存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