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里的小事散文
(一)
应朋友的邀请,我当上了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某养老院的副院长,说实在话,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当“官”。当院里的老人和员工亲切地称呼我为“钱院长”时,我的心里并没有多少的喜悦,有的,只是一份沉甸甸责任,我想:朋友把这么重要的事务交给我来打理,就是对我的莫大信任。
养老院是一个大家庭,虽然他们来自社会的四面八方,可他们都是大家庭中的一员,他们选择在这里养老,是对我们的一种信任和支持,院里的老人们,期待着我们热忱、周到、细心的服务,他们所需要的不仅仅是生活上的照料,还有精神层面上的需求,这就需要我们有一颗博爱之心。所以,我得时刻关注老人们的饮食起居和喜怒哀乐。
人说:万事开头难。此话一点不假,刚踏进养老院大门的我,业务不熟悉,人员不熟悉,环境不熟悉,“院长”的称呼,似乎很好听,也容易让人认为这是一个很清闲的职务,其实,我的工作可是千头万绪,我需要集会计、出纳、营养师、采购员、卫生员、调解员、管理员于一身,这就需要我一切从头学起,需要我有耐心、有恒心慢慢地去学习、摸索,我想:这也是我挑战自我,提升自我的一个机会吧。
(二)
我院现有入住休闲老人23人,特护老人6人。在这些老人中,年纪最大的,当属因高血压而入住我院的91岁的吕大伯,老人看似瘦小,但他的身体却很是健朗,看书、看电视、散步、莳花弄草,都是他每天的必修课,国际、国内的形势,他都能够讲得头头是道。吕大伯是我的老乡,我知道他很孤独,因为,他的儿女们都在外地工作,我就见缝插针陪他聊聊天,听听他讲的国内外大事,和他说说家乡的趣闻轶事,对我来说,陪着他谈天说地,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精神安慰,你想:老人开心了,我当然也高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何乐不为呢。
(三)
62岁的汪大哥,因为偏瘫而入住我院。刚入住的时候,他的情绪比较悲观,那一天,护工阿姨告诉我,他的马桶里有多枚硬币,怀疑他可能吞了硬币,知道这个情况后,我马上赶到他的床前,询问他马桶里的硬币是怎么回事,他狡辩说,是自己不小心把硬币掉下去了,我也不去说破他,微笑着告诉他,以后要小心些,不可以再让硬币掉下去了,我微笑着问他;马桶堵塞的话,会怎么样呢?他立时就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低声说:下水道会受阻,脏水会流出来……
某日,我和老人们在一起看电视时,忽然,听到有异常的声音,侧耳再听,原来是有人在喊,这么回事?我心里一惊,就连忙起身,当我走进第三个房间时,发现是汪大哥在嚷嚷,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空调温度低了,他感觉有点冷,我说,这好办,我把空调的温度调好以后,又告诉他,抽屉里有一块白色的类似遥控板样的东西,只要按一下,我们的护理人员就会过来(入住时,我们曾经告诉过他,他可能是忘记了)。
我院还有一个姓戴的大哥,因脑梗入住,他整日愁眉苦脸躲在房间里,我每天去看他,他要么在看电视,要么发呆,从来都没有露过笑脸,我想:也难怪他愁眉不展,才55岁的年纪,本该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却得了毛病,行动受限制了,但老是看电视也会腻烦的,怎么办?忽然,我想到了院里还有不少书籍,有故事会、小说、散文,何不拿几本书给他解解寂寞,于是,我找来不少《故事会》让他看,还告诉他:书看完了,可以随时换新书。果然,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整个人都精神多了,脸上也有了笑容,他有时还会用不太流利的声音,和我交流:我——书——看——完——了,或者说:谢——谢——你——
(四)
80多岁的袁大妈,双脚不便,走路需要用拐棍,刚来时,我走过他的身边,她都会叫我帮她倒一杯茶水,我每次都乐呵呵地照办,后来,别人告诉她:他是钱院长,不能随便差遣她,这些事情应该去叫阿姨帮忙。我笑眯眯地告诉她,这种举手之劳,我也可以做的,只要她方便,我随时都愿意效劳。
人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闲暇时,帮老人洗个衣服,倒一杯开水,陪着他们聊聊天,时时处处为老人着想,把老人的点滴生活小事,都当做大事来做,我们的一个举手之劳,就会给老人带来莫大的开心。想想吧:我们现在还年轻,但是,也总会有老之将至的那一天,如果,在我们垂垂老矣的时候,没有人来关注我们的饮食起居和喜怒哀乐,那么,我们的生活将是多么的不幸和悲哀。其实,老人们对生活的'要求并不苛求,他们只要有最基本的衣食住行,每天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一句温馨的问候,他们就会欢天喜地,老人们心满意足的微笑,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奖励。
(五)
这些天来,烦心的事是连接不断,首先是经常断电。连续不断的高温干旱天气,热得老人们汗水淋漓,空调、电风扇就首当其冲,成了老人们避暑纳凉的最佳选择,用电量就达到了最高峰,超负荷的运转,使总开关受不了,跳闸,跳闸,就是它对我们无声的反抗,停电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几次,少则2----3次,多则5---6次,有时候,院里的老人们也会发几句牢骚:热死了,热死了….其实,他们不知道,最着急的人,当然是我了,前几天,老公半夜三更,被我从几十里路的家里,喊来更换空气开关。我自己呢,每天数次到院外的围墙外,架上梯子,爬山爬下。每次修复电源以后,护工阿姨又忙着帮老人们重新开启空调。
(六)
真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呀!在小小的养老院里上班,闹心的事儿也真不少呀!
护理院的遥控大门罢工已经多天了,这可苦了陶阿姨了,她既要为院里的三十多人烧菜、烧饭,还要充当门卫,每次有人来或回去,需要开门或者关门,她就得冒着毒毒辣的日头,放下手中的工作,匆匆忙忙赶去,可她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也从来不喊苦和累,倒是我打心眼里心疼她:戴一个草帽再去开门吧,可她总是笑笑:谢谢你,不用的。我和马院长曾经多次打电话给厂家,让他们派人来修理,可他们总是说:在外地,回来就来。哎……
电脑不能上网已经一周了,这样一来,电脑的功能就少之又少了,我想用无线网,不可以;我想找“渡娘”,不可以;我想查询资料,不可以;我想上QQ,还是不可以……所以,这几天的电脑只好用来打字和打印了,打电话给电信公司,他们总是说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我已经是望眼欲穿了,估计他们现在还在“马下”吧,否则的话,为什么还迟迟不见有人上门来……
(七)
午后,毒辣辣的太阳特别灼人,我撑了一把凉伞走在热浪滚滚的马路上,却早已经是汗流浃背了,但一想到十五床周大伯的处境,我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今年八十五岁的周大伯,因为脑梗导致意识模糊、行动不便,在今年的二月份入住我院,我在查房的时候,听俞大伯说,周大伯不仅拿错他的裤子,而且,还把他的裤子穿上了,询问了护理阿姨后,我才得悉周大伯的衣柜里只有秋冬裤子,根本没有夏天穿的裤子。听罢此言,我不由得一阵自责、一阵心酸,想老人八十多岁的年纪,又有疾病缠身,他出来走动,都要借助助行器才能慢慢移动,他该有多少的不便和无奈。我一路走,一路询问,总算找到了一家服装店,为老人买了两条黑色的半长裤子。
有人问我:你自掏腰包为老人买裤子,他的子女又不知道,何苦呢?我想:以前的我,也曾是为人子女,现在的我,也已经为人父母了,再过三十多年,我也会和大伯一样衰老无助,也需要有人来关注我的吃穿住行。先老人之忧而忧,后老人之乐而乐,老人们开心了,满意了,我就会觉得我的付出很有意义也很有价值。
某日,周大伯推着步行器从休闲区向我办公室的方向一步一摇地走来,我急了:大伯冒着毒辣辣的太阳,一步一摇地走来,莫非他有什么急事,我赶紧撑开一把凉伞,快步朝他奔去:大伯,你有事情吗?大伯回答:“我…想.到…你..门口…洗手。”我对他附耳道:“大伯,你的房间里没有水了,是不是?现在,我门口的水龙头里也没有自来水,我刚刚去过呢,你的房间里没有水,这里也没有水的,我们俩走回去吧。”大伯喃喃地说:“好,我听……钱院长……的……”
在不远处,我看到有不少目光在注视着我们一老一少,他们的眸子里满含赞许。
(八)
盛夏的早晨,微风习习,院里的老人们陆陆续续都开始吃早餐了,90岁的蔡大妈却坐在院中的长椅子上发愣,我知道,蔡大妈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戏迷,“楼台会”、“梁祝”她都能够脱口而出,只不过,现在的她,偶尔也会犯迷糊,这不,此刻,她身上的花短袖连正反面都穿错了,我走过去:大妈,吃早饭的时间到了,我送你回去吃早饭吧!送大妈回房间,并给她穿好衣服后,我思绪万千:时光再过30年,我也到了大妈这样的年纪,那时候,我还活着吗?如果活着的话,我是住在养老院里呢,还是在家里颐养天年?那时候,我还能像大妈一样,能自己吃饭,自己走路吗?
(九)
59岁的裘大姐,可真是一个苦命的人,他的丈夫因病去世多年了,她唯一的儿子也在一个夏天溺水身亡,她自己又因脑梗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从记录本上看,她入住我院快三年了,每日里,看见她全靠轮椅代步,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像她这样的年纪,本该是很快乐地当着奶奶或者外婆的人。可是,残酷、无情的疾病,却折磨得她形容枯槁,曾多次看见她涕泪交流、彷徨无助,虽然,我多次找过她聊天、谈心,希望她走出生活的阴影,可效果甚微。我知道:只有帮她解除病痛的折磨,让她重新站起来自食其力,她的人生才会重新改写,可是,这一切,都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情,哎……
想想我们自己,一会儿抱怨这个不好,一会儿抱怨那个不好,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只要我们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就比什么都强。
朋友,你是喜欢做一个喝粥吃稀饭、却无拘无束的健康人呢?还是喜欢做一个躺在病床上还身不由己的有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