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乌米现代散文
小时候是买不起零食的,但凡能入口的东西,我们都不会放过——榆钱、莜莜、红菇娘,还有糜乌米。
糜子,即黍,五谷之长,果实叫黄米。糜乌米出自糜子,却比黄米的诱惑力大得多。糜乌米长在糜子穗的位置,圆锥形,长三四厘米,像玉米一样被叶子包裹。吃时,剥开绿叶,便露出白里泛黑的乌米了。
乌米只有外面薄薄的一层是白的,包裹着一群不安分的黑色粉末。千万别等它们冲破白皮。那比胭脂还细的粉末,要是被阳光蒸干了水分,再被微风吹得倾巢而出,吃下去都糊嗓子,那就毫无美味可言了。要吃,就得趁着白皮还未破裂,黑粉还微微湿着,咬下去,白皮脆韧、黑粉细润,微微的甘甜,淡淡的清香,挑逗着味蕾,诱惑着唇舌,催着你不停地寻找下一个乌米入口。
称它为零食,是因为它小。那小小的'玉米形状的穗穗,还没有小白菜角大,一口下去,没等咂摸出味来,就咽进肚子里。所以哪,小馋猫们要钻进糜子地里不停地寻找。
乌米不会扎了堆儿等着你去摘,也不会给你留下任何记号,通常要走好半天,才能找到一小把。若赶上哪一年糜乌米多了,才能可劲儿地吃上一阵子,可那样大人们又不高兴了,糜子上结了乌米,就不会结糜穗了,势必要造成糜子减产。小孩子可不管那些,吃啥不是吃呢?况且,摘乌米、吃乌米,可比吃黄米有趣多了。
田垄被庄稼遮得密不透风,猫在糜子地里是很热的,孩子又天生好动,哪个肯好好走路?都是跑着跳着的。一会子功夫,脸上就爬满了黑泥道道,吃了乌米的嘴巴更黑,牙缝是黑的,嘴角是黑的,小手是黑的,衣服大襟儿也蹭得黑黑的,活脱脱一群小黑猴。孩子总是有着旺盛的精力,得容他们消耗不是?
记得有一次,跟邻居家孩子去摘乌米,找着寻着,竟发现了玉米地中间的一块小秧歌地。不知是那时的人能吃,还是那时果蔬的产量低,房前屋后的菜园都不够用,总要在大田里种些,这些瓜果蔬菜统称小秧歌儿。
几个孩子见吃起意,商量着去偷摘几个瓜果。我从小家教甚严,这种事情本来是不敢做的。或许本来意志也不坚定,在他们的几番游说之下,就跟着他们走进了秧歌儿地。谁知还没等动手,就被主人逮个正着。几个孩子四散逃开,我丢了手里的一小把乌米,顺着玉米地没命地跑,裸露着的胳膊、脖颈,被玉米薄薄的玉米叶划出了一道道小口,经盐分极高的汗液一浸,生疼。
我吓得一天没敢回家,就怕挨骂。尽管在外面躲着,心还是从大清早提到了天擦黑,晚饭时,看爸妈和颜悦色的,知道是人家没来告状,这才放下心来。这一放松,又想起那一小把乌米了,这心啊,可比胳膊疼多了。暗暗后悔:早知道就边摘边吃了。
伙伴们摘乌米都是边摘边吃的,嘴里的乌米还没吃完,就忙着找下一个目标了。再好吃的东西,不细细品嚼,怎么能吃出味来呢?我总是喜欢攒到一块儿吃。等伙伴们空着手回家了,我就在他们面前慢条斯理地吃,细嚼慢咽地秀,时不时还叭叽几下,表示我吃得香,虚荣心便在他们的馋涎欲滴和白眼频翻里得到极大满足。这番炫耀有时也免不了招来灾祸,被哪个坏小子从手里抠出乌米,鼻涕哭得老长也是有的。哭过了,再摘乌米,还是这种吃法,孩子的心思总是千奇百怪的,怎么做都正常,孩子嘛。
种糜子是很费工时的,间苗、锄草、收割,都得人工完成,糜子产量又低,糜子对土地的征伐,渐渐地被玉米代替。如今,寻上几十里路,都不一定找得到一片糜子,更别说糜乌米了。想重温那种快乐,也只能借助网络了。百度一下才发现,糜乌米是糜子感染了病菌所致的黑穗病,不禁愕然,心心念念的美味,竟然是病菌。
那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是病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