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经典抒情散文
秋风劲了,树叶落了,此时仍然鲜绿的草地上几朵小黄花特别引人注意,哦,是蒲公英花,这么夺目亮眼。
这是深秋进入初冬时节,强劲的秋风只用二三天的工夫,就把满满的一树叶子吹落得几乎干干净净。初秋时很葳蕤的花枝都退尽了鲜艳的颜色,变得淡淡旧旧,形态上大都蔫蔫巴巴,还能支撑一下的,也都残破不堪,让人看一眼就会有困顿的感觉,平生出凄苦悲凉的情绪来。触景生愁啊。
但这时,蒲公英的小黄花却仍然精神振奋、斗志昂扬地开着,于是,人们在草地上徘徊欣赏,被花的情绪感染,也挂起笑容。
草是这么绿,花是这么艳,景虽小小,足以动人,因此给这季节的衰颓硬是添上几笔反正的欣荣。
这是城中的草坪,草是春天返绿最快的植物,达到茂盛时却很慢,大约直到夏中才绒绒如丝毯。但这时它却浓浓的成为城中留住绿色时间最长的一种,再点缀些小黄花,更增添些许野气,给以自然生态的印象,让在水泥丛中的城里人因而得些舒服舒畅的气息。
最早报告春天到来的是小草,它在所有的树木叶子生新之前,春还料峭着呢,新草芽就从老草母的心中拱出头来了,制造了“草色远看近却无”的朦胧意韵。这时节,即使有场春雪,对它们的影响也不大,它们安静地在雪下眯着,雪融后接着长,一副锲而不舍的努力劲头。先叶的树的叶子才顶掉鳞包,露出嫩黄的芽,先花的树顶掉鳞包的花芽从嫩黄、浅粉再到深粉、桃红,依次变着颜色的时候,草地上除了细长叶子的草,还有些皮实的其他小草本植物跟着出土,这其中动作比较快的就是蒲公英,三片大叶托起一支淡红色的花茎,茎头上一朵小黄花笑舞春风。
草地上的绿色给人以春天的气息,但迷漫的绿色总有点儿单调,上面一小片、一大撮地点缀着小黄花,就立刻显得缤纷蓬勃,勾引人们对春浓更深刻的企盼。蒲公英的小黄花成了特别的亮点,于是,大人孩子都对它惊喜一番,几个寻春的摄影爱好者围着小黄花选择拍摄角度,甚至趴在草地上,让镜头做最近距离的接触。
随着树上的花相继开放,桃夭杏红李白丁香紫热闹成一片,人们以为这是盛春的主角,草地和草地上的小黄花就被淡出了视线。淡出是人的感觉,不是蒲公英的感觉,它没有配角意识,也根本不知道主配角的区别,在春花、夏花、秋花开花的漫长花季中,蒲公英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挺茎开花。
能发现和欣赏蒲公英,确切地说不是我的自觉,是谁把推荐给我让我认识它的呢?在生活中是我的老奶奶,在文化知识中是课本。贫寒的家境和春来缺菜的东北生活环境,让蒲公英的植株成了我家饭桌上从春到夏的常菜,有它就有菜吃,我喜欢它的实惠实用。
大约是小学三年级时,语言课本中有一篇一图一诗,那图是一个扎牛角辫的小姑娘坐在野地上,身旁放着小柳筐,她拿着一支蒲公英的白绒球在吹,有些小伞兵已经被吹离绒球飘在空中。图旁是一首咏蒲公英的诗(或说是儿歌):
一个小球毛蓬松,
好像棉絮好像绒。
对它轻轻吹口气,
飞出许多小伞兵。
风啊风,请你把伞兵送一送,
送到我们乡村中。
到了明年三四月,
路边开满蒲公英。
至今,这幅画能完整地浮现在我眼前,这首诗我能一字不错地背诵下来,因为我对它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朵小绒球飞出来的小伞兵,或许有几个就落进了我童年心中,并生了根,跟我一起长大,成为永不忘的记忆;或许那幅简单的图画中的孩子和小柳筐与我真实的田野、野菜筐不谋而合,让我重视那段生活的故事,并成为美好的往事;或许那些都只是一个引子,因为我随时都能见到它,花的美丽不离我的视线,随着时间久远却历久弥新。
发现蒲公英是春天草地上开得最早的花,也是秋天草地上坚持开到最晚的花,更是夏秋之季最常见的花时,惊喜得让自己为之激动。
蒲公英,让我感动它什么呢?
我们这个地方从连翘花开开始,到深秋的大丽花、翠菊、矮牵牛被霜冻,应该是一年中三季都有花开,但细数一下,每种花只开一个时期,春天的树花任是桃杏李樱,到初夏就绿肥红瘦了,丁香花期较长,暮春到中夏也只有一个月(有的品种甚至更长可到一个半月),荷花是仲夏之花可延到初秋,再往后,就只能“留得残荷听雨声”了。秋菊能凌霜而开,花期从九月中旬到十月中下旬(我们这地方的菊只有盆菊)。是各种花的花期接力起来,送给人们一个长久的`艳丽和芬芳。蒲公英却不是,它的花春天争早,秋天延晚,夏季常开,整个三季都在开花。一茬一茬,接续不断,而且流水作业一般开花、结籽。于是,草地上出现了最有意思的景观:骨朵、盛花、籽实的白绒球同时出现在一个时期,一个画面中。这是它的独创吧?没有什么花草还有这样的习性。
徐志摩在他的一篇散文中用“辛苦”两字来形容蒲公英开花,我以为这两字实在太准确了。是诗人的高谭,是散文家的巨喻。一年四季有三季着花猛开,这是多么的不辞辛苦啊!我又以为,其实它是辛苦并快乐着的,不然,它怎么会坚持这么经久,成为一种遗传世代传递。更重要的它有一棵平淡坦然的心,自己按自己的规律自在地开着,不在乎别人注意还是不注意,这行为也是宠辱不惊、淡泊名利的。为自己的爱活着,活得极其滋润。这小小的植物因此让我万分的敬佩。
作为花的蒲公英,不长在花盆中,不长在花坛中,也没有人工养殖的例子,它只生长在山野、城里绿地的草丛中。城里的绿地都是人工养护的,它却是野生的。每每人工给草地整形,把它和草尖一齐刈掉,或被连根拔起,但过不了多久,又有新株长出来,花儿开出来。据一篇国外的学术文章说,人工草地上的野生蒲公英是没有办法除掉的。看来这是世界性事实,非中国独见。这让我更惊叹蒲公英繁殖的行径,惊叹它斩不尽的生命的顽强。
牡丹被称为国色天香,菊花被称为秋霜高洁,荷花被称为清香溢远,桂花被称为三秋桂子,蒲公英呢?我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有什么人什么词美喻过它。我突然乐了,好啊,没有任何形容词汇,普通得直截了当。知道普通,不掩饰普通,在普通中很投入地生活,洒泼普通的能量,这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呀。
自然中有这样不遗余力地努力的植物,自然界才如此丰富多彩。
我喜欢蒲公英,喜欢它那小小的黄花,喜欢它那努力开花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