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大梨树经典散文
昨晚和子林聊天,她说最近常常想起小时候的人和事,两个人就从儿时的玩伴说到南沟头的泥塘,从河南的乡亲说到老家的现状。后来睡下了,断断续续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都是老屋、祖母和大梨树。
记忆中的老屋是三间瓦封山的正房,西边是厨房,南面一进是平房,也是三间,平房西边加了一个阁楼,门朝东,这就是我的楼上“闺房”。东边一道花墙连着南北两进房子,靠房的南面有大门出东面巷子,上平房的楼梯紧贴着花墙,这个四合院就是我家的老屋。
祖母和父母都不识字,也就不知道在这四四方方的天井里栽一棵梨树,就是一个“困”字。我也没有觉得在老屋度过的童年和少年有多困难。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难以割舍的亲情和儿时的乐趣。
梨树苗是母亲从外婆家带回来的,栽下它的时候我大约七八岁,刚刚上学。头两三年也没见它开花结果,树干从拇指粗长到了我手腕粗,原来的一根枝条,从一米多高的地方分岔开三枝,一直往上窜,中间又分岔开无数的枝头,渐渐地树荫遮住了大半个天井。祖母说,明年,这梨树就会开花结果啦!
我和弟弟妹妹就天天盼。秋天,梨树落光了叶子,枝条在寒风中把天空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冬天到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梨树枝条上,瘦瘦的枝条变得白白胖胖的,拨开枝上的积雪,就看到有芽苞在雪下膨胀,吸收水分,孕育着明年的希望。
过了年,还是春寒料峭的二月,一天早上起来,昨天还光秃秃的梨树枝条上,爆发出一树梨花,青青的花萼中露出洁白的五片花瓣儿,像白色的丝绸。单个的梨花极少,都是三五朵,七八朵,甚至十几朵聚在一起,近看像一群白白胖胖的娃娃,远望似一堆白云笼罩在枝头。一树的梨花,竟然看不到叶子。祖母说,梨花是先开花,后长叶子,等花儿轰轰烈烈开得快结束了,嫩绿嫩绿的叶子才长出来,仿佛也是几天功夫,就把开尽了的花儿连同小小的果子藏到了叶子里,然后伸展开满枝的绿叶,吸收着阳光,制造出源源不断的养分,供养那一个个黄豆大的果实。
我和弟弟妹妹天天看着树上的梨子,指头大啦,乒乓球大啦,鸡蛋大啦……,我们隔几天就会偷偷摘下一个,尝尝,又苦又涩。祖母知道了,说我们“烧虾等不得红,”梨子没有成熟,不好吃,没有梨子味儿。我就想,什么梨子味儿?不涩不苦就可以吃啦!在我们不断的“尝试”中,梨子渐渐不苦了,不涩了,有一点点酸甜了……快到暑假的时候,祖母看着沉甸甸压弯了的枝头,会挑一些大点儿的梨子摘下来,以减轻树枝的压力。我们吃着梨子,感到无比幸福。那时候的孩子,除了萝卜山芋,几乎没有什么零食。天天有梨子吃,是多少人羡慕的事呀!
等到放暑假,梨子就成熟了,有梨子味儿了。削了皮,咬一口,脆脆的,又酸又甜,汁水顺着嘴角流出来,我总要一口气吃两三个才解馋。这一个暑假,我家的平台上,乘凉闲话的同学很多,只要有同学来了,祖母就会摘一大盆梨子,洗净了送给我们。我就用小刀飞快地削了皮,一个个分给大家。我削梨子皮的`功夫就是那时候练成的,一个梨子拿在手里,刀一转两转,一个完整的皮就螺旋着下来了,不作兴断开。有一次,一个同学等得不耐烦了,说:“不要削皮,我就喜欢连皮吃,这个皮也好吃。”旁边一个人就笑他,这样吧,你不要吃梨肉,我们削下的梨子皮都给你吃!大家看着他的窘态,笑翻了天。
一棵大梨树,甜蜜了我的童年和少年的记忆。每年的梨子,吃到立秋,枝头上就没有几个了,剩下一些小的,祖母就不许我们再摘。让这些梨子留在树上,直到叶子掉光了,被山喜鹊一个个啄食而尽。我们就盼望着来年一树银花,一树硕果。
有一年我们没有听祖母的话,把树上的梨子早早摘光,留在树上让山喜鹊吃,不是暴殄天物么?谁知道那个秋天,树上生了虫子,把叶子吃得七零八落,从来没有喷过农药的大梨树,第一次被父亲喷洒了农药。虫子没有了,叶子在秋天又茂盛起来,奇怪的事出现了,树上竟然又开了花。祖母就怪我们太馋,留几个梨子在树上,有鸟儿来,就不会有虫子;留几个小梨子在树上,养分就有处去,不会秋天开花。秋天开花不会结果,不在季节上呀!明年的花就少了,梨子也就少啦!
从那件事,我知道了,祖母的话都是有道理的。自然规律要遵守,做事情也要在季节上,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不然,即使开花也不会结果。
大梨树在九零年翻建老屋的时候被砍掉,祖母也离开我十二年了。只有老屋还在,去年父亲又换了大门,改建了浴室和洗手间,母亲说,不弄好了,怕孩子们回来住不惯。其实一年到头,我们难得回去住几天,只不过在梦中,祖母还在,仍然慈祥地在老屋忙碌着;老屋还在,父母住在哪儿,永远是儿女们心中的家;大梨树也一直在,儿时的记忆萦绕在碧绿的叶子上、银白如玉的花朵间、酸甜可口的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