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在自行车上飞扬的经典散文
岁月匆匆,不知不觉间,时光悄悄流走了许多。而那些大浪淘沙般留下来的记忆,却越来越珍贵。大街上层出不穷的轿车,丝毫掩盖不了心底对于自行车的怀念。那些有自行车相伴的日子,青春肆意挥洒,快乐纵情飞扬,生命轰然怒放。
当年上学的路,是顺着一条小河走的,小河一路上七拐八拐地流,路就需数次跨河方近便些。路是大卡车压出来的,一切自自然然。春季开河,雨季洪水,路就会被数次冲刷,反反复复经历泥泞、尘扬、平坦、坎坷。再加上春季穿过风沙,夏季淌过洪水,冬季滑过冰河,在这条路上行走的自行车,就不可避免地时而轻松前行,时而艰难跋涉,时而你骑车,偶尔车骑你,一切都不奇怪。至于摔跤,那更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小孩子是最随遇而安的人,这些现在看起来的艰难险阻,不仅不会影响到他们愉快的心情,恰恰还留下了许多抹不掉的回忆,而且经过时光的润泽,那些回忆愈加美好珍贵。
那晚和老同学聊天,说到了天气,说到了结冰,很自然地想起了在冰上骑自行车的往事,免不了一通笑,接着便陷入了记忆的深处。
那是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阴沉沉的西天,一轮衰落的红日若隐若现,北风呼呼地吹着,地面上的残雪夹杂着尘土在低空中狂乱地飞舞,风、雪、尘争先恐后地钻入人的衣领、眼睛、口鼻。我们一行十几个人,分骑七八辆自行车,浩浩荡荡地去十多公里外的同学予则家参加他的订婚晚宴。一路上,欢歌笑语,恶劣的天气对我们的心情毫无负面作用,反倒似乎增加了欢乐的气氛。为了节约体力,为了好玩刺激,我们沿着结冰的河面一路滑行,同学们你追我赶,一会儿猛地转弯,玩个S形;一会儿故意靠近胆小的同伴,看着她紧张地躲避放声大笑;一会儿骑进夜晚从冰缝间溢出来的水里,冰水溅湿同伴一身……小河的冰面时而光滑如镜,一尘不染;时而兀地鼓起一个冰包,馒头一样还裂着花纹;时而浮起一滩夜里溢出的水,将冰未冰;时而冒出一块大石,让人不得不绕行。所以在这样的冰面上骑自行车,稍不留神,“叭叽”一声,摔个小跤,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每逢此时,摔倒的咧开嘴巴捂着屁股扶起自行车继续追赶,未摔倒的自然回头一顿笑。如果不幸摔歪了车把,同学们也很有经验很有办法,转到车头把前轮用双腿一夹,两手掰着车把一扭,一般都可以瞬间归位。哪怕是女生,在那种情况下也顾不得难为情了,照样红着脸吭哧吭哧地腿夹前轮扭车把,不然就会被同学们拉下一大截。一路上,摔跤的同学们前仆后继,哄笑声此起彼伏,快到予则家时,几乎每辆车都留下了摔跤的记录,唯独车技了得的凡刚。于是,一路领先的凡刚更加得意,时不时地回头放肆地嘲笑大家。同学们总结他之所以没摔,当然与车技有关,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后座上带的不是人,而是一摞子碗碟,碗碟肯定比人轻又不会乱动,当然更有利于他控制自行车的平衡。谁也没料到的是,在这段路途上的故事将要接近尾声时突然来了个高潮。走在最前面得意洋洋的凡刚腾出一只手给我们指予则家,我们这伙人只有他曾经来过,“喏,到了,前面半坡上那排新房就是予则家。”话音未落,只听“叭”地一声,凡刚爬在了冰面上,自行车滑到他左边五六米远,而那些碗碟,如同乘了冰车,一路前行,直滑出二十几米远。同学们第一反应有点蒙,接着操心碗碟摔坏,那可是从镇子上的饭店借来要在晚宴上使用的呀。当发现一大摞子碗碟几乎完好无损时,同学们才仿佛炸开了锅,纷纷指着呲牙咧嘴直吸冷气、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凡刚,肆意地大笑,好像要把这一路上的累积全部都给倾倒出来似的。凡刚又好气又好笑,大声威胁,谁敢再笑,晚上灌醉他。笑归笑,同学们还是七手八脚地帮着他拾起散落的碗碟,帮他重新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学骑自行车无疑是一项高难度的技艺,尤其对于还不到自行车车把高的小孩子来说。但他们从不懂得什么叫做知难而退,就算还不会骑在自行车上追风,就算只能推着自行车奔跑,那也是一种极快意的享受。其实,对于只有两只轮子的自行车,能够推得稳稳当当也需要一种历练,一种技巧。推自行车推得娴熟了,就会脚痒痒地忍不住一只脚踩在脚蹬子上溜,起先歪歪扭扭不要紧,偶尔闪个踉跄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反复多次的练习后,一只脚站在脚蹬子上挺直腰杆向前越溜越远的快乐,还有一种脚不着地,加速前行的飘飘然。
溜自行车,无论技术多么高超,也只能是趁着惯性溜一截,如果想持续双脚离地在风中加速前行的快乐,还是要骑自行车。那时的自行车几乎都是二八自行车,高大、笨重,而小孩子腿不够长,坐在车座上根本够不着脚蹬。怎么办呢?这些难题在创意无穷的小孩子那里根本不成问题。他们可以将一只脚从大梁下钻进去,半蹲着身子钻洞洞骑;他们也可以跨在大梁上,站立着骑;他们还可以坐在车座上,半圈半圈地踩着骑。待到个头长到足够高,双脚足以够着自行车的脚蹬时,他们的车技一般都非常了得了。那个时候的男孩子,身体的疯长,车技的提高,总渴望后座上带着一个心仪的女孩子兜风。或者同学之间比试车技,比如坐在后座上把手伸得长长塌着个屁股骑,比如单手握车把骑,或者干脆两只手放开车把,全凭双腿控制自行车行进的方向,总之玩的就是心跳。
对于学骑自行车,似乎也与天赋、胆量或者运动平衡能力有一定的关系。有的人比划比划,稍作操练就学会了;而有的人则要学上很久很久。尤其一些女孩子,学骑自行车时,得有一个臂力较大的人在车后帮着给控制平衡,她骑得吃力,扶车的人更吃力;她骑得七扭八扭,扶车的人被甩得东倒西歪;万一她骑得顺畅了,快速前进一段,那扶车的人就得在后面跟着跑一段,上气不接下气;有时,看上去骑得很稳了,后面扶车的人悄悄放手,仿佛眨眼之间,她就突然地连车带人倒在了地上。真让人哭笑不得。所以肯于给她扶车的人,一定是关系不一般的人。
骑自行车,谁都少不了几个或温馨难忘或忍俊不禁的故事。
一日下午,学校因故提前放学,一时心血来潮,跟着同学去她数公里外的家里取干粮。两个女孩子,一路叽叽喳喳聊天,倒也行得快,且不觉得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班上那个令人有点惧怕的男生突然骑着自行车从身后冒出来。平日在班上,大家都比较拘束,再加上座位离得远,很少交流,然而在这旷无人烟的路上,好似鸟儿出了笼,人也一下子欢快了许多。他和我们打招呼,我们也大大方方地回应。他放慢车速,歪着头看向我们,上车,我载你们一段路吧。我俩看看彼此,露出难色,搭顺车当然好,省时又省力,可一辆自行车,载两个女孩子,就得有一个坐在大梁上,谁好意思坐在一个男生的大梁上呢!于是,谢谢他的好意,拒绝。没想到他竟然固执得很,一再邀请我们上车,一再被我们拒绝,最后竟走下车来,推着车与我们并排走。弄得我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欢快转为了尴尬。我终于忍不了,答应了他的邀请。我答应的,自然我就只能坐大梁的位置了。他扶着车,我在他的注视下钻进他的臂弯里跳上大梁,稳稳当当坐好,他快推一段跨上车,缓缓骑行,女同学则追赶几步后,跃上后坐,车头略微打晃,自行车稳步前行。他的车技果然了得!在这并不平坦的河边小路上,前面一个女生,后面一个女生,居然也能骑得那么淡定从容。这可苦了我,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定力,他由于用力,温热的鼻息如一股股滚烫的电流,肆无忌惮地钻入我的头发、衣领甚至耳朵。一路上,我屏着呼吸,猫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我怕乱动会影响车子的平衡,更怕一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身。那段平日里并不遥远的路途在那个初夏的下午竟然变得那么漫长,我的头脑里一片混沌,仿佛梦游般,耳边只有风吹庄稼的唰唰声和小河流水的哗哗声,其余的,全是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他的若即若离的温热的怀抱。正在回想起来,那段短暂的路途应该是我人生中非常幸福的一刻,可当时并没有幸福的感觉,这是不是正合了李商隐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独自一人走在返校的路上。突然一个骑自行车的高年级男生在身旁停下,邀我上车。这个人我早就认识,但没记得说过话。他如此热情地邀我搭车,我心里非常明白,是因为他喜欢我的姐姐。而我的'姐姐非常保守,且似乎并不喜欢他,反正绝不允许别人尤其是我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如果让姐姐知道我搭了他的车,不仅不会轻饶我,而且也会给她造成难堪。所以我拒绝,拒绝,谢谢他的好意。而他很执着,大有如果我不上车他就不走的意思。唉,恭敬不如从命,我屈服,我上车,行了吧。一路无语,默默前行。但我的心里一刻也没有消停,总想着如何两全其美解此困境。在行至能望到学校所在的镇子时,我果断地跳下车。不知怎么地,我下来时不是站在路面上,而是跪在了地上!一时慌张,赶紧爬起,站直,生怕被他发现。谁知河边的路湿,膝盖上两片扎眼的湿泥巴印子无情地暴露了我的窘态。神奇的是他竟然很快停下车,很快发现了我的狼狈相,他没有笑我,只是一脸茫然,怎么走得好好的,突然就掉下去了呢?他还颇为自责,以为是车子控制得不好,害我掉下去了。我说好了,就到这里吧,我走几步就到了,谢谢你。死活不肯再上他的车。他才满怀疑惑地离去。这事令我迷惑了很久,自觉下车无数次,从来没有失误过,怎么这次会如此狼狈?直到后来在物理课上学习了惯性原理,才恍然大悟,从行进的车子上跳下来,不摔倒才怪呢。你看,没文化,多可怕,呵。
骑自行车总伴随着殷勤的维护保养,如果你偷懒,它马上让你骑得不爽。最多的维护项目自然是打气,拿个气筒,脚踩、腿夹,双手拉动活塞,鞠躬般吭哧吭哧半天方好。还有就是调刹车,车骑一段时间后总有刹车不灵的情况,刹车是控制车子的重要手段,所以一般都修得比较及时。但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刚好有要事抽不出时间,偶尔偷懒拖延维修的时间,或者心怀侥幸,或者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车技。不管什么原因吧,反正有一次教训不是一般的深刻,使我从此再也不敢对刹车不灵这样的小事心存一丝懈怠了。
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后,由于午睡超时,赶着去上下午课,惺忪着睡眼跨上自行车飞一般地向学校驶去。出门没多久,是一段下坡的小路,小路偏窄,只能容两人侧身而过。要是在平时,每到此处,肯定是先刹车减速,然后慢慢溜着骑下去。但那天因为赶得急,竟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不减速,直接往下冲。冲上坡路,才意识到不巧这两天刹车不灵了,但为时已晚,后悔已经来不及。真是怕处偏有鬼,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自坡底迎面走上来一位大叔,一紧张,赶紧大喊,“没刹车!”谁知那大叔仿佛没听见,继续前行。眼看着越来越近,一边继续喊“没刹车”,一边扭动车把躲避大叔。此时,那大叔大概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也略显紧张地左躲右闪。说时迟,那时快,尽管急中生智,采取了双脚拖地的紧急刹车措施,还是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大叔!可撞哪儿不好呢?偏偏将前轮死死地卡在人家两腿之间!大叔黑着脸,瞪着眼,边后退边呵斥,哪有女孩子骑车这么流氓的?!天哪!我宁愿相信他说的是“鲁莽”,可分明真真切切地听到的是“流氓”两个字!想我一平日里矜持无比含蓄无比的如花少女,怎受得了如此羞辱?一瞬间脸红脖子粗,两眼干瞪无话可说!毕竟自己有错,还能说什么。只好埋着头,咕哝两声对不起,赶紧逃也似的走人!这事至今想起,仍觉得羞愧难挡,但又禁不住想笑。
是不是真的老了,越来越怀念那些青春挥洒快乐飞扬的日子。如果人生允许演练,还有一次机会可以重新来过,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