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商店散文

刘莉莉

时光倒流商店散文

  小时候看过一篇童话,叫做“唐小西在下一次开船港。”大意是顽童唐小西贪玩,抱怨时间过得太快。他祈求时间静止,于是,全城的钟表都不转了,时间停顿在那个时候。码头上,轮船挂出的开船时间是:下一次。下一次是多久?没人知道。没了时间,轮船静静地停在港湾,河水都是静止的。

  让时光倒流,是我一个经常撞击心头的奢望。我相信想法相同的不止我一个。岁月匆匆,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变成两鬓堆雪的老人,转眼间几十年从我们身边悄悄溜走。如大浪淘沙,留下的是一滩温馨的、愉快的,也有纠结的、悔恨的回忆。倘若时光真的可以回到从前,我想我会一分一秒掰开了细细地使用。毕竟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万岁、千岁只是一个梦而已。

  时光无法倒流,但无意中的一次闲逛,让我在恍惚间回到了过去。

  那是在福州一条巷子里,有一间很大的商店,可以说,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在这里,你可以毫不费劲地寻到上世纪五十到八十年代的物品,琳琅满目,花样齐全。

  站在商店门前,就已感觉了它的与众不同。它是以前的那种必需登上好些台阶才进入的商店,门的两侧有几个看上去年纪很大的师傅,他(她)们为顾客缝补衣物或者修鞋修拉链,说话带笑,对顾客态度热络,那种笑脸感觉很久违了。

  商店四面靠墙的柜台栅架,在中间又围了一个大大的四方柜台,连同外圈,形成一个“回”字。

  我顺着一侧细细浏览,看,那是我们儿时一毛钱可以买到一丈的裸皮橡皮筋,和自行车的内胎是一个料子;那是十寸木尺,每寸刻痕有着小而亮晶晶的金属镶嵌,有如繁星点点;那是曾经二分钱一个搽手搽脸的哈利油,我们叫做“歪歪油”(歪歪,方言,河蚌),两片合拢的蚌壳内,是奶黄色的油脂,味道香香的;那是一盘透明的里面有各种颜色花瓣的玻璃弹子;那是大大小小的暗扣和别针,让我想起幼儿园时别在胸前的小手绢……

  棉布柜卖的都是纯棉布。栅架上,一块块木板裹着花花绿绿的棉布幅宽想必是二尺四吧?记得做姑娘时扯一尺八寸花布折成四折,裁剪一条裤衩,不剩、也不浪费丁点布料。

  白与蓝、与红搭配的格子布幅宽二尺七,拿来做被里子特结实,甚至坏了被面里子还好好的呢。

  红底印着大朵牡丹大个喜鹊的斜纹布,是六十年代的兴起的“苏联大花布”,用来做结婚的被面儿非常喜庆,后来一度绝了踪迹,到了本世纪却又时兴起来,大概与老赵的小品“乡村模特队”不无关系。不但在舞台上经常亮相,而且受到一些复古派的青睐,我见过有拿来做大裤衩的,一边屁股蛋上一朵牡丹,想不给回头率都不行。

  十四岁时家里就给我们姐妹仨买了台熊猫缝纫机,因为那时我们要参加队里的劳动,要挑要扛,上衣肩膀坏得尤其快,裤子的屁股和膝盖处也经常磨出破洞,没有一台缝纫机真的不方便。后来,我们学会裁剪,我们用这台机子给自己车衣服。技术娴熟了也帮村里人。记得那年,村上的姑姑姐妹们几乎个个兜里掖着一尺花布,央我帮她们车一个“紧身”(那时代的胸罩)。我的手艺越来越纯熟,能在缝纫机上车技术性很强的鞋口条,一双鞋面缝鞋口条包底边,通常手工要一整天完成,缝纫机上只需要短短十分钟。

  缝纫机上,我还学会了绣花,结婚后两个孩子小时候穿的衣服,每一件都有我的杰作,有丝线绣成,也有布贴图案,光是各种图案的'书我就买了一摞。

  布啊布,想当年我与你们打过多少交道?一块布成为一件衣服、一样饰品,曾经给我带来多少成功的兴奋和收获的自豪?

  看着栅架与柜台面上站着、躺着的一匹匹花棉布,我仍然有着一种急切、一种期待、一种跃跃欲试。只是,岁月也磨懒了我,那种自己车衣服做鞋子的勤奋再也没有,连缝纫机都早进了废品收购站。

  呀!那是什么?整整一节柜台的手绢耶。隔着玻璃柜台,清楚地看到叠放着许多手绢,它们似乎在唤醒我的回忆,在向我搔首弄姿。

  对于手绢,我有一种特殊的偏爱。真正用的时候其实很少,我怕鼻涕眼泪亵渎了美丽的手帕仙子,宁愿将污秽抹在袖子上。

  在我眼里,手绢就是一幅幅艺术品,那鲜艳的色彩,逼真的画面让人爱不释手。手绢制造者在小小方寸中倾注了很多心血。那时候的手绢都是一套一套的,我收集过整套的花卉、金鱼、飞鸟图案,而花卉的又分出菊花、牡丹、兰花等等。每方手绢底色不同,花鸟图案不同,但手法却一眼看出是同一系列。我对其中一套兰花图案手绢还记忆犹新,底色分别是浅绿、粉红、湖蓝、紫罗兰、鹅黄色等,在风姿摇曳的兰花下,映衬着白色的投影,好看极了。

  手绢,曾在那个年代的青少年中独领风骚,它是女孩子们互相赠送的礼物,也是青年男女爱恋情浓时的信物。初中时我就看到同在宣传队的小雨经常摆弄一叠叠的漂亮手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明白,那一定是她的男朋友送的,才让她如获至宝,如数家珍搬爱惜欣赏。

  我也曾迫不得已地亵渎过手绢,那是我初一上学期,我得了很严重的鼻窦炎,带累耳朵听不到,鼻子老是往外淌清水鼻涕。课堂上,我不敢大声擤鼻涕,只得掏出书包里的手绢来捏挤鼻子,将那些讨厌的清水鼻涕留在上面。一堂课,我用完七块手绢,每块都是湿哒哒,干了后如上了浆硬帮帮的看了好心疼。

  我看着那些好看的手绢,心里踌躇着到底是买,还是不买,问了一下价钱,哦!好贵呢,三四块钱一方,想到我已不是集物狂热者的年龄,再说,现在谁还用手绢?掏出一张面巾纸来,擦完一扔了事,省却了洗涮巾帕的麻烦。于是,我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那个柜台。

  在闽期间,我多次光临那个商店,不止一次地抚摸过各种棉布,但,我始终没在那个商店买一分钱东西。因为,价格都翻了几倍几十倍,而且已经不是生活必需,可有可无而已。

  我之只看不买,只不过是想一次次重温过去,回忆那些曾经给我快乐,给我心动,给我无限惆怅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