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素冬雪色丹青卷散文

阿林

题素冬雪色丹青卷散文

  江国不比胡地雪落得早,等一场初雪大约在冬季。于是,从立冬起便有了一颗期雪的心。——题记

  立冬时,风的寒把绿的树与葱的草清减得只剩素颜,清贫亦有点孤然,而湖水却用深沉的眼来填满等一场雪的愿望。目光中触及处的天空,湛蓝。成群成群的小鸟排在电线杆上跳跃,像音符点击着寒冬失梦的弦,阳光下正在弹奏一曲冬之乐章,溅起的余音一如冰玑衔雪意袅袅。当伶草亦无法挣脱朔风卷地而折时,冬雨也将树木欺得只剩疏枝,我依旧沿着一卷丹青在浅浅的初雪里踏着最小心的步履身侧行走,雪花绰约间,寻一个儿时的雪季。那段窄窄的乡村小路,已被白雪披了头纱,近远处皆是的雪花漫茏,像极了时空隧道,挂着童话般的雪色帘幕,四野不分。抬眼望,青瓦的雪印,或深或浅,错落有致的依排展成一道道黑白相间的长卷,那长卷如折扇被天意绘上一幅水墨丹青,折折生动。踏着松软的雪里小径,环视,见近处有树木参天,叶还未落尽,那不曾挂雪的树干身姿俊朗挺拔,偶尔有横伸过来的枝桠如臂,叶却如素手托雪在掌,在风起时哗然散下,化成天女散花的模样。

  小雪时,这一场小小的雪花落如江南的细雨烟波,不似北方那般犷放,下了几时之后也能轻易地覆没一切。南雪细腻多情如离枝的花瓣,悄然,恬淡,素雪衬江南,轻易地便勾勒一个诗情画意的境界,把人带到江国最深远处。此时的我以一颗清新干净的童心,行在雪间,始觉,这雪如时空里回转的行迹,平白无故的招揽着儿时那些灵气本纯的记忆。那时,蓝天白云,湖水清澈,而湖面便是大片的碧叶田田,我此时立于雪中的背影就如同那时湖畔采莲。莲事盛大,灿若无人,那时的红颜年少尚不懂尘间有太多爱恨情忧与喜怒哀乐,此际的偶尔踏雪瘦瘦的心怀亦会因雪而丰盈却再也不曾无忧,花事依然灿烂,雪落依然无扰,而我这一路间的赏触,仿若置身在这时和那时的时空中间,身形如鹤般随着一卷丹青,与一幕幕途经的雪色风景相遇,天空细雪飞扬,地面雪色如银,将一切收容,包括雪里俏蕊与梦里花颜。捧掌接雪,俯首低嗅,迷离的气息,懵懂却微甜,有雪的味道亦有童年的味道。

  大雪时,山野间有树被鹅毛般雪片瞬间堆叠成梨花,那行行列列的素白绣满了水田、荷塘、小沟,不知不觉就把青翠覆盖成了雪皑,泥土掩埋成了苍雪,山冈描成了绵羊。放眼望去,江国便是一篇随意而散的诗章。林间的落叶上雪积得憨厚,枯枝立在雪上,就好似要挑取嫁娘那雪样的头纱。银衣素面的湖畔有小船悠悠地泊着,没有寒江独钓的人,也没有舟间品茶的人。雪衬隐岚,九陌无踪。唯梅花几枝横斜于堆满厚雪的曲径上,偶有孤鸿栖歇在突兀的树枝上,把冬的冷清凝没在一声旷辽的嘶哑声中,亦作了这一程陪我赏雪的生灵。踏着雪裳,伴着梅香,来做一番雪里煮酒的想象吧。喜欢这般的大雪纷扬,静静地落而不凋。等大雪三日,将平原垒成厚衾,将山丘绘成银龙时,我想象着将它堆叠成天山草原上的云朵,可以挂在蓝天之上。像极了儿时的堆雪,久久地悬于记忆的星空,触手可及。我知道握不住流年的变更,亦抓不住冬季的流淌,可是,我却可以与雪戏,让童心永不散场。

  冬至时,站在雪野,呵手看赏,看那些或浅或稠的晶绒盈树之俏,看那些或密或疏的南枝北枝,横渡阑珊,看银瓦素屋下,冰旒牵引一条条长长的水晶珠串,挂在檐前,亮锃锃的闪着悦人的晶亮,雪地上,总留下脚印交错,好似一次美丽的擦肩而过,呈两两飞相向。雪仍寂寂,这一季雪里终可以将心事化成一枚枚枝上的琉璃果,坠在今冬的雪色丹青之上,画面之外,那些旧时的点滴已然剔透,无知无觉的被雪意镶嵌得更加清晰。地雪深厚盈尺时,掩房舍顿矮,而两两相连的屋顶,亦都覆满雪裳,那厚敦敦的雪,有像孩童噘起的唇,有像寿星那长长的眉,更有像毛头小子在冬雪里着夏布长衫,晃着纸扇招摇,可爱、搞笑又睿智的`垂在门前的窗棂、吊兰或冬青树上。借宿一间这样的雪屋吧,可以在盛雪封门时,掘一条与童年相通的雪道,容我行过这一场冬雪,低达处正是那时的落雪的村庄、茅屋,煤油灯下父亲正眯着小酒,与年轻的母亲围在红泥小火炉边的我们侃着天下奇闻,一时间,欢语与澈笑绕大雪飞扬。

  小寒时,喜欢看弯曲的小径那侧长的千竿修竹,青翠碧绿的竹叶上积着白云似的薄雪,偶有冷冷地寒风吹过,叶上的残雪便像琼花一样寂寥而簌簌地飘下,银碗盛雪里生生地织出半帘春光来。亦喜欢雪霁后,走在雪地里,踩在冰河上。这时冬的刚强将河面封得严严实实,厚厚的冰层有时会要禾锄猛击时才能裂开,冰的截面,闪着参差而锋利的剑芒,剔透得泛着晶蓝,我于阳光下看着冰的模样,原以为冰与雪一样苍衣苍面,神情淡薄,却原来它是七彩的,炫散着射目的彩霞。抬起头,竟看得飞鸿一踏的河心,有女子在银白的底色里捣衣如画,弹冰弦出塞般的悠远。天睛了,很想在亮耀晃目的积雪间,再玩一次张网捕雀的游戏,于是,寻来了父亲的渔网,支起放食,人呢,绕树藏身等雀儿入瓮。我知道我等不到傻呼呼的雀儿笨笨的前来登场,可是,我依然贪喜儿时的那些欢快。无雀又何妨,我小小的网篷间,已经早以网进了串串畅笑。

  大寒时,冬季的最后一程寒风,卷雪而来。雪下得越发大了,白朦朦的,几回误了回春的路。阔雪拢天拢地,朦胧间有绿色植物在悄悄地伸展着,就似躲在冬背后的春天,悄悄萌生着现身的盛愿。山水意缥缈,觅得江南俏,这般萧瑟的寒只短短数日,江国的初春便轻盈地蔓在每个的角落。就连河水里的鸭子,都提醒着我,岁分四季,各有归程。何妨啊,冬去之日便是立春之时,且四时风景各有不同,何况我依然可以打开银屏看你的丹青铺雪色一路,绘尽雪的模样,亦可以用素心作纸签随时记得来此处翻看。我还能够将那些陈年往事编订成册,拿到寒雪中晾悬,让书页间烙满雪的行藏,那时书香映雪,便有了赏雪望江南,梅瘦画中寒的意境了。而后,放在枕边或是桌上,我都可以感觉到晴雪拂面。我还可以呵手弹一曲黑白晴川,将这一冬雪悄悄的演奏,音符流过,又一场初始的雪意如焉展开。整整一个冬季,又将儿时的雪忆一一记起。

  此冬经年,在大寒中一笔勾销。足矣啊,冬季一卷雪色丹青着陪,天天有雪舞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