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散文

李盛

相见欢散文

  入秋以来,开始静默,提不起兴趣参与任何活动。人或事浮于脑海之外,笔尖生锈,蘸不起一滴墨汁,如同生锈的大脑一样,再也生成不了一字一篇。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皆成从前。光阴里,划下一道痕迹,留与秋,描述一段深深浅浅的故事。

  他说,偶然读到我的文章,感动颇深,几番打听,终于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他说和我一样,是农民的孩子,在贫苦的乡下生活过,是个吃过苦的人;他说我文章中关于乡村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描述,都能引起他深深的眷恋;他说,不会用电脑,只会用手机。

  他说了很多,于是他的短信写得很长很长,言语之间有对文字的点评也有对我的夸奖;因文字而产生的那种惺惺相惜的情感,使之迫切想见我。他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在一起坐坐,吃一顿便饭足矣!

  秋末冬初,我的心荡起了层层涟漪,像丹江的水一样,涨一米又一米。那种欢喜,那种欣慰,那种愉悦,生生地迷醉了一地落叶。于是,在一个日照暖暖的午后,弹落发丝的细尘,揩去鞋尖的污垢,郑重地迎接一位以文章为引子认识的朋友及他的妻子!

  苹果几个,梨子几个,石榴几个,香蕉几斤,哦,还有什么呢,叫不出名字的水果有几个,他们提着。一步一步走过热闹的大街,绕过狭窄的小巷。于太阳的缝隙中,和想象中的美好一样,一半于乍暖还寒的路上,一半混淆于秋末冬初,犹如从故乡宽阔的田野走出来父老。

  男士高大敦厚,女士温柔贤淑,脸上含着无限情思。他的眼里,蓄满温情,刹那间暖了我的心。嘴角的笑,如同那些眉开眼笑的花花草草,纯粹得如同白莲。那笑像极了佛,哦,他们本就是,白衣天使!

  我想说一句客气或者谢谢的话,到嘴边却又滑进肚子。人这一生,随时都可能萌生真挚浓烈的感情,其实这段感情是纯真且美好的,就像春日里的一朵花开,美好且自然。如同现在,他和他的妻子,我们本是尘世里不同路途的过客,却因为一篇篇文字,在此刻交叉相遇,并相知。

  脑海里曾经刻画过见面的镜头,握手问好,低头鞠躬还是打着哈哈说些虚伪的客套话。结果却如落叶坠地般自由自在,没有拘束,没有客套,没有矫情的寒暄。白开水倒两杯,分别落座,开场白说什么呢,相识源于文字,自然而然提及文章。

  我讶与他平头甲子之年记性尚如此之好,我文中的段落语句,他竟顺嘴而出,有些词句即便是我也早已记不得了,他却侃侃而谈,不停赞誉。端坐一旁的他的妻子,一会儿看着我,一会儿看着他,极少地插一句,抿嘴一笑,一抹遗世独立的温存,让我恍若梦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似乎就是为他们夫妇而作。

  许久之后,她起身,于她的手提袋中拿出一个信封,抽出一份类似于信件的东西。我正纳闷,她轻声细语,说这是你叔写的文,我拿到单位给同事们看,她们感动得落泪了。我伸手接过,急于拜读。

  他慌忙起身,要从我手中抽走文稿。我攥得紧,他没得手,不停地斥责她,你看你,你看你,谁让你拿了,这不是班门弄斧吗?哎呀,你真是的,咋提前都不和我说一下就拿来了……他一直地絮叨,些许扭捏,些许害羞。

  一篇长达几千字的祭母文,眼观之处,全是惹人落泪的片段。我咬紧牙关,力争让自己变得刚强,眼睛终究是酸涩。母亲,母爱,这些让我们尊敬的字眼,所含的分量,是用岁月来称重的!母亲的孩子,便是那个称秤的人。他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大,文字却细腻,如同针尖,点点滴滴,琐琐碎碎,把一位令人怀念敬仰的母亲描述在眼前。读文的间隙中,高大的他拘谨地搓着手,还在数落身旁的她。而她,一直笑,一直笑,腼腆得如同少女,我羡慕,红尘里,有这样恩爱的一对夫妇。

  他说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便要求他,请我吃饭,最少要四个菜,不然她就不来了。他应着,说都是自己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要见的女子性格爽朗,不是在乎吃喝的人。

  我笑,说是的,让您们二老到我家,就已经是失礼了,大不敬哦!

  她说他的医术好,不说周围县市的病人,北京的,上海的,湖北的,河北的都有慕名来求诊的人。他说她人好,喜欢下乡,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动工,医疗队经常下乡,每次都有她,偶尔不去,也是她负责安排妥当。谈话期间,他手机不时响起,他接电话的时候。她细声细语说求诊的人多,外地的病人,直接在手机里说药方即可。现在有电话,真是方便的很。他一年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快退休了,到时候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我看着,听着,眼前的他和她亦如绽放的并蒂,相辅相牵。让我这个后辈敬仰着,羡慕着。我想,他们的爱情里,肯定有化蝶成诗的誓言,在平淡的日子里用记忆温暖指尖。在通往永远的路上,遇上简单的我,成就简单的友谊,哦,应是忘年之交。

  身边人流涌动,浸淫在物欲横流的世界,极少有人愿意留下来称作朋友。有时候,我觉得热闹就是一种表象,因清晰地看到,热闹的背后是一片苍凉。与其如此,还不如清净一室,多年来,便是如此。

  此刻,却因为他和她,迫切地想留几个彼此关心的人,品诗作赋,轻歌曼舞。欢喜时朗朗大笑,疼痛时有人安慰,岂不更好。

  《心无尘》

  曾经与他有数面之缘。其儒雅之风、谦谦之气早已刻印在心底。“无圆”这个笔名也像一块透彻灵动的玉,在眼前不断的闪现。圆而不圆,无圆而圆。在棱角的边沿上。圈定一方润圆之地。

  我不知道书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但却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某种时候,我会把“铁棒磨成绣花针”这句话用到书法上。而事实也是如此。

  初次看到他挥毫泼墨的情境,是某年的春节,小城的花,还没有打苞,路边的羽衣甘蓝依旧长得茂盛。小城书法界在县城中心广场为市民义务写对联,我也探头探脑挤进去。

  用好奇的眸子去看那些漆黑的墨汁,用狭小的胸怀去理解大爱无疆、一泻千里的豪迈及书法之品范。

  那天,他即兴挥毫泼墨,以大地为案,瓷碗为砚,在不平坦的水泥地上,书写平展的对联。潇洒的身姿,力道的臂腕、挥动的毛笔,在冬日润暖的光线里,熠熠生辉,喜庆的红纸上,飞跃着新春的祝词。

  看到我,他欣然笑,说才女妹妹来了。我羞愧,这些年胡乱涂鸦些文字,得了这个名不副实的雅称,实在是受之有愧。围观的人太多,索求对联的人更多,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我闲聊,一上午,那杆笔就没有停歇,弯着的腰似乎就没有时间直起休息一下。我不忍过多打扰,转身离去。

  事隔两天,他却托朋友给我捎来一幅书法作品。说是对联没有发挥好,写得不尽他心意。

  这件事一直留在我心里,对他的为人又多一丝敬重,他不仅对朋友尽心尽意,且做事严谨、力求完美。一件小事情足以突出他高尚的品格。

  古人说“人品比书品更重要。”在我的认知里,他的人品皆为君子之道。

  后来,与他又接触几次。彼此熟悉,偶尔也会开个玩笑。其乐融融、欢聚一堂。兴起时,他拿起笔,划开纸,蘸墨,宣纸上瞬间开花,把一个平凡的日子书写得极其不平凡。

  “心无尘”三个大字,力透纸背、自然天成、如锥画沙、收放有度,流畅的墨香似跳动的音符,组合尘世里不绝的友情神话。

  我想,他把这三个字送给我,因了他的心里,本就干净得无尘无暇。

  和书法届朋友联系的多了,经常听到他们赞他的话,带着仰慕和尊重。我再次感慨,他之所以受同行爱戴,受各界人士尊崇,其人格魅力定有不同凡响之处。任何组织的核心人物,如果不是拥有平易近日、和蔼可亲的.态度,就一定具有高度的思想及凝聚力。

  书法展示的是艺术,在艺术里畅游的人,思维和感情尤为缜密。一支笔、一方墨、一张纸、写的是字,释放的是感情,表现的是爱的尺度。我认为每一篇书法作品,从不同的角度审视,感悟,它所散发的必定是委婉的、含蓄的、或许是严厉的、冷峻的情怀。而这情怀中也顺理成章折射出人生的至高理念和追求。

  他爱笑,笑,是他的特点。无论何时何地,见到他,先看到他的笑,然后是无限关怀的问候。

  我想不管是谁,见到这种笑,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无论是谁,从此都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自己。显赫也罢,平淡也罢,尊贵也罢,卑微也罢,一切都不重要,关键是要有自信的态度和平静的微笑。

  他用他的笑,帮自己以及身边的朋友舒展每一个细胞,创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从此奋发向上,在人生的旅途中收获自己的那一缕芳香,笑到最后的人生资本。

  “故立志者,为学之心也;为学者,立志之事也。”王明阳如是说。后来因南水北调工程,我的家迁徙到另外一个市。与他的交集少了许多。但是依然可以从朋友的口中得知一些消息。他举办书展了,把所展览卖的字,全部捐给了灾区和山区的小学。

  他的壮举得到很多人赞赏,而他却潇洒一笑,消失在人海,后来很少人能看到他,据说是隐入闹市之中,潜心书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