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寄散文

阿林

清明小寄散文

  一

  这是爷爷的第十三个清明节。

  时间真是快啊,十三年转眼就这样过去了。十三年的时光把爷爷的坟冢磨得很平,碑石黯淡下来,唯有草色青青。

  爷爷只活了61岁,死于非命,深为这个老知识分子感到遗憾:花了大半辈子的心血搞粮食加工厂,直到心力不济方才退出来,清静地做自己感兴趣的事——研究佛学,开始信佛并自诩“芸香居士”,往来寺庙,不想这美好的晚年没持续多久便厄运降身。

  爷爷这一生轰轰烈烈于事业,却在情感上错综复杂,背一身流言蜚语。但爷爷终归是个人物,至少在我的心目中,他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创业的魄力,他一直用他的辉煌俯视着我。

  爷爷走的时候,没赶上我的中考,更没看到他这个长孙后来考大学。他就那么突然地走了,留给我的遗产是一只机械表和一本《三国演义》。

  二

  这是奶奶的第三十三个清明节。

  奶奶只活了33岁,死于糖尿病,奶奶走得真早,让爷爷事业刚起便中年丧偶,苦难了一堆孩子。那时身为老大的父亲正读初中,最小的三姑才六岁。

  我只见过奶奶的遗像,齐耳短发,面庞清秀,很美丽的一个女人。村里的人都很感慨,说奶奶唱得一嗓子好歌,多好的一个人。娶到奶奶是爷爷的福气,可是爷爷没福消受。

  奶奶独自在下面待了整整二十年,爷爷便来陪她了。那二十年她一定很寂寞,但我相信她一定会用歌唱来驱散冷清,用歌声来陪伴自己。

  爷爷过世后与奶奶合葬,坟冢增大一倍,后来换块大碑,墓地显得阔绰。这样也好,刚好符合老两口在那代人中家境阔绰的身份。

  三

  这是外公的第一个清明节。

  外公没能挺到马年的春节,在腊月的年底就走了,没病没痛,寿终正寝,享年74岁。

  外公有点文化,喜欢看书。我攒在老家的书都被他动过,他什么内容的都看,古典小说、现代诗歌、报刊杂志,甚至我上学时的语文课本都不放过。我很少待在老家,我的那架书被弄得乱七八糟,而且越来越少。这个瘦小而且耳背的老头显然顺走了我不少的书籍,其中的《中国古代皇帝全传》、《诗歌年鉴》和《红楼梦》等大部头被我妈私自送给了他。我挺心疼,我妈说,那些书你留着又不看,落了那么多灰尘,难得你外公喜欢。

  他走的时候,我远在外地,没有赶回去给他下跪、戴孝,没有看他最后一眼。舅舅在处理他的遗物的`时候,翻出了那几本大部头,他打电话问我要不要留着,我说都烧给他吧,难得他喜欢。台湾作家刘墉先生说得对:“与其拥有而不爱,不如让爱的人拥有!”

  四

  这是外婆的第五个清明节。

  外婆只活了62岁,死于黄疸肝炎晚期。

  外婆在世的时候最疼我,我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外婆家待的,我与外婆的感情很深很深。我是吃外婆的菜长大的,外婆做的菜忒对我的胃口,特别是她晒制的腌豆腐,至今让我念念不忘。我曾经央求老妈也做点腌豆腐吃,老妈也认真做过几回,可惜不是那个味。外婆版的腌豆腐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

  说起来外婆的去世与我的姻缘有关。她走的时候,我请假回去给她送行,在回去的长途大巴上,缘遇一个水灵清秀的姑娘,一路相谈甚欢,互留联系方式,后来谈成恋爱,再后来结婚,修成正果。在这个媳妇难娶的时代,外婆多像个幕后的媒人,暗中为我布置了一场缘遇,促成了我的终生大事。外婆着着实实疼爱了我最后一回。大爱无以回报,唯有多烧纸。

  只是有一个事我至今不解:外婆当年出葬那天,我却出奇地生病,鼻塞,头痛欲裂,如感冒之征,在葬礼上我秧不拉叽的,表现叫人很失望,第二天我却又出奇地好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外婆如大家所说的,是在念我么?还是在暗示什么?

  五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至亲的一代人,都不在了。在另一个世界,两对老亲家算是都到齐了,也好,都是老人家,与岁月有共同语言,人多,不会孤苦伶仃,热闹。四老可以凑成一桌麻将,或者老妪俩纳纳鞋底、唱唱歌数节拍,老爷子俩下下象棋、水煮三国,再或者,满阴间逍遥游。总之,泉下幸福安康!